那时候姜姒问她,“我不明白,姐姐待我是好的。可有时候,待我又很不好。”
当年如此,后来亦是如此。
但乱世求生,终究不易,如今还能卧在同一张榻上,还能窝在姜芙柔软的怀里,还去计较什么呢?
姜姒慢慢听不清姜芙的话了,脑中那纷繁复杂的过往也渐渐混沌起来,她昏昏沉沉地睡去。
待睁开眸子已是夜半,姜芙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而伯嬴正跪坐窗边的青鼎小炉前烤火,烛花轻曳,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定是来接她出宫的。
姜姒起身下了榻,伯嬴闻声亦是起了身,好看的眉眼朝她望着。
姜姒欣然扑进他怀里,“伯嬴,你来接我了!”
伯嬴并未如从前一般揽她入怀,反倒嫌恶地一把推开。
姜姒被推得险些倒在地上,她心里一凉,忙站稳小心地望着他,低低问道,“你怎么了?”
他神情冰冷,眉头亦是紧蹙,“为何又说谎?你只会说谎吗?”
姜姒局促地站着,双手拢在袖中紧紧掐着指尖,好一会儿回道,“我没有说谎。”
他听了这样的话愈发生气,声音也忍不住抬高了起来,“还说谎!他已经死了!”
姜姒赫然一惊,她的确拿匕首割了许之洐的手腕,但并不知下手的深浅,只知道他淌了很多血,整个人都似躺在了血泊之中。
晡时她已问过姜芙,但姜芙并不知道许之洐是生是死。
原来已经死了吗?
而如今伯嬴冷着脸在面前站着,他说的必不会错。
她怕伯嬴生气,赶紧上前抱住他,“伯嬴,我知错了!我们出宫罢,我们去公主府罢!伯嬴!”
“我不会再跟你去公主府了。”他目光悲凉,“就此结束罢。”
他说完话便转身要走,姜姒忙追上前去,自身后抱紧他,“伯嬴,不要丢下我!”
她哭了满脸的泪,“伯嬴,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伯嬴答应过她,他不会丢下她,如今怎么就要丢下她一个人走呢。
他缓缓转过身来垂眸望她,还是那双熟悉的悲天悯人的眼睛,然而目光却落到了她残破红肿的唇上。
他的目光是嫌恶的。
姜姒最怕嫌恶的目光。
她过去的所有不堪都落在他的眼里,她应该知道他心里其实是嫌恶她、看轻她。
若是过去的他都可以不计较,那么如今,在她们决意搬去公主府大婚的时候,她依然被许之洐欺辱了,他一定会嫌恶罢。
外人眼里金尊玉贵的长公主,实则是个肮脏秽恶的奴隶罢了。
他什么都没有说,那目光却把一切不该说的都说了。
姜姒忙垂下双臂,不敢再去碰他,双手紧紧攥在广袖之中,深深地埋下头。蓦地想到颈间还戴着他送的佛牌,因而强颜笑道,“那......那佛牌你还......”
他没有说话,姜姒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忙顺着链子从颈间取了下来,在手中紧握几下,舍不得还回去。
但又想到自己不该脏了伯嬴的东西,忙将佛牌还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