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屑于与旁人去说。
她说着话亦是垂下泪来,“阿姒,我也想开了。不和你争了,不和你比了,这世间好男儿又岂止他们几个?”
“阿姒啊,我们姐妹两个好好的。我虽比不得陛下,但与你也已是数年的情分了,不闹了。”
姜姒断断续续地听姜芙说着,有的话听进去了,有的话没有落进耳中。
她问道,“他还活着吗?”
姜芙顿了一会儿,低声道,“不知。”
姜姒便问,“怎么会不知呢?”
姜芙长叹了一声,喃喃重复道,“不知。”
“那身子本就是虚透了......失血太多了,也许死了,也许没死。”
姜姒笑出泪来,“他亲自把匕首交给了我。”
姜芙上了她的卧榻,躺在一旁,轻轻抚摸着她一头乌发,“阿姒,他是自己求死,你不过是帮了他一把。”
姜姒窝在她的怀里哭了起来,“姐姐,伯嬴不会再原谅我了。”
姜芙凄然笑道,“好阿姒,这世上的好男儿那么多,谁原谅,谁不原谅,又有什么所谓呀!你是长公主,要什么样的没有呀!”
是呀,她是长公主,要什么样的没有呀。
“你累了,睡一觉吧,什么都不要再想了。”姜芙轻轻地抚拍着,一下一下地抚拍着,就像轻轻抚拍着她的盈儿一样,“睡吧,姐姐陪你。”
这世上的好男儿那么多,但似伯嬴一般自绝境中陪她走过来的却只有一个。
姜姒乏极了,这半日的折腾令她筋疲力尽,她闭上眸子打算睡去,迷迷糊糊中听姜芙一个人兀自叹道,“我爱了他好多年呀,他把我送到长安我都没有恨过,但他没有救我的盈儿,我真的恨啊!”
“我回了北宫,我这一生从没有那么心灰绝望过,那么小的孩子,他懂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就那么死了。我怎么会不恨啊,哪怕他赐下一副汤药,救了盈儿,哪怕他再把盈儿关起来,叫他在北宫长大,叫他在地牢长大都行,让我有个念想,我也不会那么恨啊!”
“可他若真的死了,我心里又不是个滋味儿......”
她似是哭了,声音也哽咽起来,“他是我的执念,活着是,死了也是......”
多年前,姜姒也曾躺在姜芙怀里。那一年巴郡的雨水下得真大呀,滔滔不绝地下,沿路那一顷顷的良田全被洪水扑倒在地,四野皆是废墟,到处都是流民。
那时她发着热,成日蜷卧在车外,风吹雨淋。
那时伯嬴赶车,就坐在她身旁。
那时的伯嬴还给过她一次斗笠蓑衣。
后来到了巴郡,那位刘长史让出马车请女眷乘坐,她才得以躲避风雨。
姜芙的身上暖暖热热的,她忍不住往她身上凑,她还说,“你若真的是我的姐姐,便好了。”
那时候的姜芙神情复杂,听着马车外潺潺的雨声失了神,片刻后平淡开口,“你便当我是你的姐姐。”
那时候她希望姜芙是她的姐姐,而今姜芙真的是她的姐姐,她却开始苛待这个将她逼入绝境,却也给过她温暖的人。
姜姒心中自责,姜芙是做过错事,但也认了错。她实在不该因许之洐而罚姜芙赤身在宫里行走。那么冷的天呐,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呐,她怎么能做下这样的事呀。
而如今陪在她身边的,又是姜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