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太怕了。
她怕许之洐将刑具全都用在她的身上。
她耳畔之间突然什么都听不见,只有自己的喘息声十分沉重。
如今这刑罚室里只有她与许之洐,而她眼前便是一根尖锐的铁锥子。
他打算在她身上如何使用这铁锥子?
她瞥见许之洐依然在细细欣赏那花样繁多的刑具。
她指尖轻颤。
片刻拾起铁锥子拼力扎进他的腹中。
她从心里感谢苏采女留给她的安神温胆丸,使她昏睡两天恢复了一些气力。
而许之洐毫无防备。
她乖顺许久,又十分孱弱,他不曾想到她此时竟生了弑君之心。
建始十一年春,她将宫变计划泄露给许鹤仪,害他险些死在未央宫。
十一年六月在巴郡,她借白蛇教之手,一刀刺穿了他的胸口。
永宁元年八月底,因裴成君死,她拔出伯嬴的佩剑划开了他的脖颈。
她素来毫不留情,他也从来没有半分防备。
他记得她抱住裴成君逐渐冷去的身子,给了他最恶毒的诅咒,“许之洐,我诅咒你不得善终,短折而死!”
他穿着三重锦袍,依然感受到了这尖锐的铁锥抵在了他的腹上。
许之洐心里刺痛,他待她的确不算好,但也没有那么坏。
他只想让她活着,而她竟一次次想让他死。
他当真有那么该死么?
他不过是想要她乖乖陪着自己,她便想要他死么?
想必她自己也定然知道根本杀不了他,从前杀不了,现在更杀不了。
她只不过想要一个“弑君”的名义罢了。
他无需挣扎,只是冷冷地垂眸望她,因为她根本没什么力气,很快那锥子便慢慢离开了他的身体。
连她自己也晃了一下。
他冷凝着脸,声音有些嘶哑,“你想要我死?”
她脸色苍白如纸,大口地喘着气,声音发着飘却没有什么犹疑,“是,我想要你死。”
他闻言,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曾经的明争暗夺成就了如今的君临天下。他常常负手立在未央宫巍峨的宫楼之上,放眼望去,江山如画。
这是他许之洐的天下。
他想要姜姒陪着。
建始十一年在陇西,他与她策马陇山。
陇西真是个好地方啊,天地壮阔,灰黄雄浑,又有高山深壑,险而不燥,又有水草丰茂,如笔墨丹青。
那时他想,这大好的山河,该与她同赏。
这大好的江山,该与她一起踏在脚下。
而当他真得到了天下,她就在身边,她却想要他死。
他心里凄怆,片刻却笑出了声,“我以为你已经学乖了。”
这笑声使姜姒怵然发麻,她强撑着身子,亦是挑衅地笑了出来,“姜姒弑君,罪无可恕,请陛下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