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太累了。
很快便做起乱七八糟的梦来。
梦里看见裴昭时小小的人儿孤单单地坐在庭院台阶上,低着头抽抽搭搭地哭。
她急得掉泪,慌忙朝裴昭时奔去,想问问他为什么自己坐在那里,为什么没有祖父祖母陪伴,问问他为什么会哭。
裴昭时就坐在那里,但姜姒无论怎样都到不了他身前,她们母子之间始终隔着一段远远的距离。
姜姒忍不住喊道,“昭时!昭时!母亲在这里!昭时!”
但裴昭时看不见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继而又梦见许之洐被白日里见过的权臣重吏囚禁了起来,就囚在甘泉宫。他的身子每况愈下,甚至咯出了血。
她梦见长安城破,宣室大殿火光四起,血花飞溅。许之洐持剑厮杀,浑身通红,她梦见他下了大狱,再也不是九五之尊。
她梦见伯嬴死了。
她没有看见伯嬴为何会死,当她发现伯嬴死了的时候,伯嬴已经躺在她的怀里了,就像曾经裴成君的死一样,没有说什么话,就那么死了。
她在梦里惊叫,“伯嬴!”
却发觉有人将她扶在怀里,轻声唤道,“姑娘,醒醒!”
姜姒蓦地醒来,她吓出一身冷汗。
三月初的夜风吹得人禁不住连连打起冷战,但那人怀中十分温暖。
他又轻声问道,“姑娘,你怎么睡在这里?”
姜姒闻见一股淡淡的艾草味,她缓过神来见是伯嬴,慌得一下子抱住了他,“伯嬴,你没死!”
伯嬴身子一僵,片刻才道,“姑娘做噩梦了。”
姜姒疲乏一笑,“我实在太累了,走不动了。”
伯嬴道,“姑娘在椒房殿受罚了。”
姜姒赶忙否认,“没有,没有......”
姜姒的头昏昏沉沉的,心却砰砰乱跳,确认伯嬴还活着,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继而又紧张起来,“昭时的长命锁,怎么会在苏婵手里?伯嬴,你想法子帮我去看看昭时罢!”
“好,今夜我便遣可靠的人往燕国去一趟。”
“陛下身子越发不好,看今日情形只怕要被顾大司马挟制。你是郎中令,一定要找个机会去看一眼。”
“好,明日一早我便去甘泉宫查看。”
交代完这两件一直压在她心头的事,姜姒才无力地垂下双臂,她还没有缓过这一身疲乏劳累,喃喃道,“若没有你,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伯嬴道,“更深露重,我送你回去罢。”
方才一睡,方觉更为疲累,她扶墙站了起来,身上有温暖的衣物挡去了周遭的寒冷,原来不知何时已裹了伯嬴的披风。
她强撑着迈开步子,连续三个时辰的舂米使她双腿发软,此刻一往前走,便踉跄摔去。
伯嬴忙去扶她,知她必是疲惫不堪,又要避嫌,紧走几步背朝她单膝跪了下来,低声道,“伯嬴是姑娘的马夫。”
是了,他一向把自己当作她的马夫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