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脸色发白,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继续捣了下去。
殿外日光渐弱,天色暗了下来,那嬷嬷已经点上了蜡烛。
苏婵大多时候在前殿玩,不过是时不时地过来监工,再敲打上几句。
说什么,“只是有一点需要提醒你,若是叫陛下或旁人知道姜姐姐在椒房殿舂米,那......”
苏婵蓦地将长命锁在姜姒眼前抖开,“那昭时公子受点苦受点罪什么的,在皇后娘娘跟前,婵儿可求不了情了。”
要不就不痛不痒地说一句,“这舂米呀,也是有技巧的。不过到底需要什么技巧,还需要姜姐姐自己琢磨。”
要不在姜姒跟前摊开一双手,啧啧道,“你瞧瞧,姜姐姐是没干过粗活的人,一双手细皮嫩肉的。婵儿可不一样,婵儿在永巷吃苦吃多了,这双手别说陛下看不上,就连婵儿自己看着也难受。”
“唉。”她悠悠闲闲地品着茶,“我是苦尽甘来,往后享福的日子可长着呢。”
她嘿嘿一笑,“你就不一样了,你是先甜后苦,以后慢慢熬着吧!”
姜姒头昏脑涨,双臂只是机械地一下一下杵着粟米。
那汗从额头生出,顺着脸颊,沿着脖颈往下淌。
她的袍子都湿透了,全身黏糊糊的难受得紧。
苏婵的话她听了几分,但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全都是舂米、舂米、舂米。
她心里盘算着已经舂了一升米、两升米、三升米......有一斗了。
又一升米、两升米、三升米......有两斗了。
她胸喘肤汗,骨软筋麻。
快了,就要快了。
夜色渐深,外头黑压压的,这舂房只有几盏小烛照明。
又一升米、两升米、三升米......
待这三斗的米舂完,已是三个时辰过去了。
姜姒瘫在地上,闭上眼睛,大口地喘着气。
苏婵笑道,“姜姐姐身子不好,皇后娘娘也是为了强健姐姐体魄。都说熟能生巧,今日用了三个时辰,明日呀指不定两个时辰就能舂完呢!”
姜姒已是精疲力尽,强撑着站稳,摘下襻膊。
那嬷嬷端来温热的帕子,谄媚笑道,“姜婕妤今日辛苦了,快擦干净,免得被旁人瞧见。”
她双手发着抖,此时接过帕子擦了脸,又将身上的米糠粉尘扑打一番,穿好了外袍,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苏婵笑着玩弄着长命锁,“现在天色已晚,皇后娘娘已经歇息了,就不必进殿磕头了。只是明日还要这个时辰过来,不要劳累嬷嬷们亲自去请。姜姐姐可记下了?”
姜姒暗暗咬着唇,平静道,“记下了。”
苏婵这才带着两个嬷嬷离去了。
姜姒长舒一口气,她感觉头重脚轻双腿发软,双臂一直抑制不住地颤着,一路扶着宫墙往外走去。
椒房殿内已经吹灭了灯,隐隐听得见宫外有更鼓声响起,原来已经是二更天了。
这一路宫灯不多,月淡如水,天色黑压压暗沉沉的一片。有乌鸦当头掠过,那粗砺嘶哑的声音叫得人心里发毛。
姜姒再走不动了,她扶着宫墙滑了下去,只想着先歇一会儿,缓一口气再走。
但她乏极累极,一闭上眼便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