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嬴知道姜姒畏寒,从死去的流民身上扒下了尚算干净的棉袍子,在雪地里清洗干净了给姜姒裹了。
姜姒也从死人身上解下了还算完整的棉布,裹于脸上,遮住丑陋的伤疤。
最开始他们虽有一些银两,但不敢在客栈逗留。
后来战况越发严峻,兵荒马乱的,客栈也都不开了,店家纷纷关门逃难去了。
此时正值隆冬,天寒地冻,冰雪严寒,二人时常食不果腹。
若在野外,伯嬴尚且能在洞里挖出野兔子,亦是不敢饱餐。只能烤干了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但总算逃出生天,对姜姒来讲,已是万幸。
何况有伯嬴在,心中踏实。即便身处绝境之地,亦是十分坦然。
这几方混战,再打下去,已分辨不出到底是谁的军队。
他们见了兵便绕道走,入了夜便寻处遮风挡雪之地藏身休息。
是夜寻了一处洞口生起火来,伯嬴拿出冻得冰凉的兔肉上火翻烤,问道,“姑娘接下来可想好要去往何处?”
他又补白道,“长安是三家必争之地,定会打得十分激烈,不能再去。”
姜姒烤着火,沉吟片刻才道,“我从前在巴郡时与白蛇教的伯礼大人有过一面之交,伯礼大人待人宽厚,想必会收留我们。”
伯嬴神色并无半分惊讶,只是应了一声,“如今江伯礼已是庆朝摄政王了,听说庆朝皇帝年幼无知,因而大小事务皆由江伯礼定夺。”
姜姒有些愕然,抬眸望他,“你不惊讶我与江伯礼有来往,是因为在巴郡我借用白蛇教的手刺杀他,还是因为张掖通敌的事?”
伯嬴垂着眼,“末将不知。”
姜姒正色凝视,浅笑道,“伯嬴,你我已是生死之交。我想要告诉你,我不是细作。不是江伯礼的,亦不是许鹤仪的。”
伯嬴抬头,见姜姒虽面容损毁,但一双眸子在火光映照之下十分泰然坚定,因而道,“我自然信姑娘,若不信,便不会自断前程,与姑娘一起逃亡。”
姜姒叹息一声,平静道,“江伯礼你是见过的,建始十一年在奴隶场的那位江老板。”
伯嬴想起来,当年在奴隶场见过的那位江老板,看起来十分儒雅谦和,不像甘州客商的样子。但那时谁又能想到那位儒雅谦和的江老板,竟是光复庆朝,如今又要蚕食掉乾朝的伯礼大人呢?
眼下也并没有别的路可走。
伯嬴微微点头,“我与姑娘皆是逃犯,也只能如此了。”
啃咬几口烤得有些干巴的兔肉,又吃下几口冷雪解渴,清扫出一片干净的地面来,铺下毡毯,正打算睡下。
忽听有些杂七杂八的脚步声走来,踩得积雪咯吱咯吱凌乱作响。
“奶奶的,什么人?!”那几人大喝一声,拔出长刀来。
借着火光,看那几人皆穿着盔甲,不知是哪一方的流兵,为了避战竟逃到这里。看起来面色蜡黄,不知几日没好好进食了,穷寇难惹。
伯嬴将姜姒掩在身后,低声道,“军爷,是小民与妻子逃亡到此处。”
“可有吃的喝的?”为首的问道。
“有,军爷稍等。”
“等等。”为首的粗粝喝道,“把剑扔来。”
伯嬴一顿,那几人的长刀皆指着他。
他连日奔劳,又食不果腹,与那几人缠斗起来并无胜算,若再引来许之洐的人,麻烦就大了。
伯嬴望了姜姒一眼,应道,“是。”
当即解下佩剑递给了那为首的,转身便去拿包袱里的兔肉,“军爷打仗辛苦,都给军爷了。”
“还算识相。”为首的嘟囔了一声。
那几个流兵没收了伯嬴的佩剑,并没有走,就着火堆盘腿坐在一旁疯狂啃起了烤兔肉。
见伯嬴与身后的女子杵在一旁,一个流兵喝道,“坐下!”
伯嬴依旧将姜姒护在身后坐下来。
伯嬴总共存了三四只兔肉,烤熟之后每日背在身上,天寒地冻的,宝贝得要命。而此时,基本全被这几个流兵嚯嚯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