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姜姒已经走了罢。她本来今日便要出宫与伯嬴一同住进公主府,正旦就要大婚,如今却被他强行拉下密道,必是愈发恼他、恨他,巴不得早点甩开他一个人逃走。
逃出去找她的伯嬴。
他以为姜姒已经走了,却听有人在身旁气恼地跺了一下脚,随即有空气透过口腔缓缓流进他的胸肺之间。
他蓦地睁开眼,见那个恨毒了他的人正跪坐一旁俯身吻他。
不,这自然不是吻,她只是帮他喘息,好让他活起来带她出了这错综复杂的密道罢了,她一个人是出不去的。
但她肯碰他,肯“吻”他,他便似一条烈日下搁浅许久的鱼突然归入湖海之中。
他虽恨不得一辈子喘不过气,好被她似这般“吻”一辈子,但她一经发现他气息匀了,便立即离开了他。
她甚至嫌恶地抬起袍袖擦拭了朱唇,凶巴巴道,“不要装死,快起来引路!”
他单手撑着起身,竟没能起来。那气呼呼的长公主不得不来搀他一把,秀眉拧着,“许之洐,你可真是个废物。”
他脸色发白,暗咬着牙没有出声。他的身子糟透了,他自己心里清楚。便是此番逃了出去,又能活多久,谁又知道。
他没有说话,那长公主便也不再出口伤他,见他走得慢,甚至过来搀扶起他来。
他撑不了太久,便咳得喘不上气来,她便不得不再次屈尊“吻”他,毕竟她自己也需要通过这种方式在密道中存活下来。
“你如今愿意吻我,我死亦是值了。”
“住嘴。”她很生气,“孤只恨当初没有把你的头颅削掉。”
她说的应是在平阳宫那一回,她说要“饮汝血、食汝肉、寝汝皮”。
但他依旧微笑望她,他想她的心里定是有他的,即便没有很多,大概也有一点点罢。
一点点总会有吧?他只是猜,自己也不敢断定。
但这一点点,便足够他撑下去,足够他撑个几年。
她淡漠说道,“孤不是在救你,孤是在救自己。”
姜姒的性情他过于了解,因而此时也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是道,“你还欠我一个孩子。”
她不以为意,再一次强调,“你没有输,但也没有嬴。”
“没有输,便是嬴。那么多人,都是见证。”
“你先活着出密道罢。”她不理会他,待他好些便继续搀着他往外走去。
不久却听那人道,“我便当这是你的条件。”
姜姒转头看他,好一会儿才正色道,“许之洐,出了密道,我要去找伯嬴。他是我的驸马,而我与你再不会有什么干系。”
许之洐亦是顿了良久,“出了密道便是出了长安城,冰天雪地,你不再管我了吗?”
“你若能活着逃走,便算你命大,我不会派人追杀,但你不要再妄图卷土重来。这是庆朝的天下疆土,若你敢兵戎相见,我顷刻便能令你毙命。”
即便知道她会如此作答,但他依旧心碎神伤。
“那我们再赌一把,出口若有人接应,你便跟我走。若无人接应,你便留我一人自生自灭。阿姒,你可愿赌?”
“你拿什么赌会有人接应?”
“拿我曾经的民心来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