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脚步缓下来,见苏采女整个人圆润很多,又着了朝服大帛裙,髻上是步摇簪珥,华贵雍容。
那眉眼原是与她有五分像,因了这华贵的妆扮,却又不那么像了。
她额间兀然还画着许之洐最爱的辛夷花,似这廊下悬着的朱红宫灯、地上铺着的鞭炮碎屑一样,衬的她那桃腮粉脸十分娇艳。
姜姒原本清瘦,有了身孕后一直滋补,虽比从前丰月臾许多,但到底是底子虚,胎气也不稳,因而气色终究比不过苏采女。
见苏采女朝她微笑点头,姜姒亦是屈身浅浅施了一礼,“苏侧妃。”
苏采女笑道,“表小姐总在长乐殿待着,难得能见上一面。”
姜姒笑笑不说话。
苏采女意味深长道,“如今表小姐腹中胎儿也这么大了,殿下怎就不给个名分呢?就算是芫美人,原本不过是顾皇后身旁侍奉的,一进宫也被封为了美人。”
“我也是为难,不知是该叫一声表小姐,还是叫一声妹妹......”
姜姒淡淡一笑,不打算与她纠缠,“筵席就要开始了,苏侧妃难道不进殿吗?”
“我有几句体己话要与表小姐说。”苏采女说着,瞟了一眼姜姒身边跟着的人。“只是,可方便摒退众人,我们私下说说?”
“不,”姜姒浅笑道,“我身子不好,离不开身边的人侍奉。”
苏采女一怔,没想到她竟然回绝,继而笑道,“也罢,那便留个婢子侍奉着,我们旁边说话。”
见苏采女定要与自己单独说话,姜姒已生起戒备之心。她还在东宫时,怀着五个多月身孕的顾念念不也是要她出了听雪亭,去荷塘边上单独说话吗?
谁都别想打裴昭时的主意。
裴昭时是要给裴家养老送终的人,她必要护好他。
“也罢。”姜姒面上不动声色,笑着别过脸叫道,“伯嬴。”
伯嬴应了一声便上前搀起她来。
姜姒轻言笑道,“苏侧妃不要见怪,我身子重,行动不便,万一冲撞了您和腹中的胎儿,也好有个有力气的搀扶一下。”
苏采女见她心有防备,那伯嬴冷着个脸看着也不似个善茬儿,听说数日前往药汤里做手脚的婆子便是被他抓起来好一番讯问,还给人吃什么七步断肠散,真是要命。
苏采女讪笑一声,说了几句关怀问候的话。见伯嬴一直死死盯着,终究做不成什么事。思前想后,还是从腕上褪下那支红翡翠镯子,亲手套在她腕间,轻叹了一声,“表小姐这一身过于素净,我倒没什么,只怕旁人见了又要说三道四了。这支红镯子是陛下御赐之物,表小姐戴上也喜庆些。”
姜姒摩挲着那红镯子,陛下御赐,便是许鹤仪赏赐之物罢。
自建始十一年那个冬日在西安/门城楼上见过他,已经整整过去一年了。
她曾经的大公子,如今又是什么样子呢?
姜姒笑着谢过苏采女。
见姜姒面色有些松动,苏采女低声道,“我原是有些话要讲与你听的。只是伯将军在此处,到底不方便。也罢了,表小姐若是信不过我,便等生下孩子之后,我再与你说也不迟。”
见姜姒正打量着她,苏采女便笑道,“不过是长安的故人托我带些话罢了,想想我虽来了这么久,但一直不曾有机会与表小姐单独说说话。”
姜姒心头一动,她说的故人大抵是指许鹤仪。
姜姒迎风笑道,“我不记得长安有什么故人了。”
闻得建章宫已经响起了悠扬的乐声,姜姒道,“宴饮已经开始,我便先行一步了。”
苏采女还不罢休,一急之下拉住姜姒的袍袖,“陛下甚是挂念你,你竟连陛下都不记得了?”
姜姒心知苏采女特意在此处等候自己,必是要有所作为。她与苏采女腹中之子时间不分前后,她腹中的裴昭时,苏采女是断断容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