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幺!”
见自己又一名同伴被杀,剩下两人已然红眼,疯了一样对着张九劈砍而来,面对两人狂乱的攻势,张九只能小心躲避,不过他的目光却紧紧盯着两人的动作,直到发现一人漏出些许空隙,当即不退反进,拖着两把金瓜锤,转身借力扫在了那名护卫的胸膛之上。
即便护卫身穿甲衣,然而当金瓜锤击中他的胸膛时,一股凶悍的力量顿时从胸甲之处传递而入,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显然方才这两锤已经将他的内脏击碎。
“啊!!”最后一人见状发出怒吼,对着张九的后背狠狠剁出一刀,刀刃划开张九的后背,拉出一道骇人的伤口。
张九立时疼得咬牙切齿,但他却仅仅只是踉跄一步,将身形稳住,在对方疯了一样放弃防守再度追砍而来时,他挥动双锤,转身砸去,可怕的金瓜锤直接砸中了这最后一人的下巴,只听得骨骼破碎声响起,护卫口中鲜血狂喷,满眼皆是怨恨与不甘。
随着最后一人倒在雪地之中,此间方才变得安宁下来,夜风未至,唯有簌簌雪声,插在马车旁的火把不断地蒸腾着落雪,火光在雪夜之中张牙舞爪。
张九疲惫地喘着息,手中的金瓜锤几乎已经垂到地上,然而这一切还未结束,他的仇人,最后一个仇人,还未死在他面前,他努力让自己沉重的眼皮睁开,盯着不远处那辆马车。
就在他准备挪步时,马车门帘被缓缓拉开,穿着厚实裘衣的中年男子从车内走出来,他看了一眼地上被砍杀殆尽的护卫,神情却没有半点变化,随后他方才将目光投向脸上溅满了鲜血的张九。
“倘若我出足够的价钱,让你放我一条生路,可否?”卢湛语气平静地问道。
然而张九却并没有回答他,他将那对沾满了鲜血与脑浆的金瓜锤随意丢在地上,抽出了腰间的短刀,卢湛见状,不由叹了一口气道:“行吧,终究还是我输了。”
卢湛摇了摇头,将身上的裘衣解开,里面是一身深绯色的圆领襕袍,腰上束着金带,他微微仰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随后将腰间的银鱼袋重新系好,低头拍了拍皮靴上沾染的泥土,做完这一切之后,方才重新看向张九。
“人人都说范阳卢家不可一世,只要是卢家出来的便总是高人一等,但我却只是个不受重视旁系,主家荣耀主家便利从来与我无关,可我不服,我就是要证明给主家大郎看看,没有卢家之势,我一样能爬上来!事实证明我就是对的,我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和他们没有半点干系,我靠的是我自己,即便是权倾朝野的窦中尉都对我亲睐有加!还让我娶他的义女,我原本已经逐渐掌握朝廷财政,只要再给我几年,我必能成为一朝宰相!位极人臣!”
卢湛注视着缓步向着自己走来的张九,眼神之中没有半点惧色,他深吸一口气:“我早就对阿萍说过,一定要果断下手,但她总觉得自己足够聪明,总觉得任何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结果呢?白白丢了自己性命,在宋大郎死的时候,我便对她说过要快些动手,别自以为是地摆弄那些计策……”
张九鼻中发出冷哼,虽然卢湛如此认为,但张九却知晓,萍娘的谋划确实让他一度陷入绝境,那一晚的围剿甚至比今日还要艰难,若非石亮这个变数,他在当晚便已经丢了性命。
“当然,你这人也确实出乎了我的预料,要不是赵宋二人突然被杀,我都想不起你这么个人,谁又能想到当年一个畏首畏尾的田舍郎,能够做到如此地步,我二十多年的努力,竟会如此轻易覆灭!可惜当时没能将你赶尽杀绝,可恨我多年筹谋,会输在你这么个泥巴一样的东西手里!”
直到此刻,卢湛的话语方才带着些许情绪,但显然,他并没有半点后悔之意,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何事,他只是觉得自己输了而已。
“事到如今,我也无话可说,既然都要死了,你至少让我体面一……”
未等卢湛说完,张九的短刀已经划开了他的喉咙,他瞪大双眼,努力想要保持站姿,然而身体却已经无法控制,仰头倒下之后,他的意识还未完全丧失,血红色的视线之中,是面无表情的张九握着短刀,一下一下地剁向他的脖子,鲜血溅得周围白雪尽是殷红。
张九一言不发地抓住卢湛那粘稠的头发,他抬头看了一眼四周,随后提着这颗人头走到了马车前,动作缓慢地将之悬挂在了马车门前。
做完此事之后,他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已经彻底耗尽,十年,整整十年,他几乎每一天都在想着这一刻,只要一闭上眼,他便会看到妻儿惨死的模样,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是为了今日所留!
血海深仇,终在今日得报!
冬夜寒风凛冽,大雪纷纷扬扬,他缓缓扬起头来,自然地仰头倒去,落在厚厚的雪地里,他看到无数的雪花从夜空之中落下,他脸上带着无比满足的笑容,越笑那眼中的眼泪便越是多,直到视线完全模糊。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群持刀的不良人警惕地将躺在雪中的张九包围起来,面无表情的王禾看了一眼马车门下随风而动的人头,随后望向地上的张九,他能够看出来,此刻的张九看上去没什么性命之忧,但脸上已无半点求生的欲望。
王禾深吸一口气,将刀尖对准了张九。
“此人乃是连环凶案的真凶张九,将其押解回长安,等待朝廷定夺!”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