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看着眼前说一不二的婆母,似乎看到了一年后的自己,心中不再有怨,而是出乎老夫人意料的,恭敬行礼道:“是,一切皆听婆母的。”
待婉仪将杜衡写的评语递给苏萤,已是小年之后的事了。
这些日子,苏萤想趁着没有功课,尽快核查完所有书目,年后能着手类目划分。于是她一直在藏书阁中。
婉仪见不着她,唯有将评语亲自送去藏书阁。可她又有些心虚,哪怕哥哥的字在她看来,已将她的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她也得放些时日。否则,才几日工夫便做完点评,不知萤儿姐姐会否起疑,向来需要花时日在功课上的她,怎么这回如有神助?
最后,还是苏萤完成初期核对后,才想起点评一事,找了婉仪过来。因白先生未提篇幅,所以她不曾像之前那般长篇大论,而是点到即止地指出文中妙处,也适当提了些不同见解。总之,这些对她而言,只是流于俗套的应付罢了。
她本以为婉仪也只是将点评作为功课的一部分,可谁知,她竟如此用心,特地用了一本新册记下。
她直夸婉仪上心,婉仪倒是羞赧,摇头谦虚道:“没有,没有!是,哥,哦不,是刚好有一本新册子,便拿起来用了。”
平日,婉仪总是要同她谈天说地一番才依依不舍地离去,可今日,她却放下册子与文章便要走,着急得连苏萤写的品评都忘了拿。
“萤儿姐姐,我还有母亲让我做的绣活没做,我先走了。那个,评语,的确是我自己写的,写得不好,你可以,可以改。”
原来是怕自己写得不好,才支支吾吾,害羞不已的?
苏萤笑道:“点评,点评,本就是各抒己见,没有对错,更无关好坏。”
她未强迫婉仪留下,若是真有女红绣活,还是放了婉仪去的好。不擅绣活的她,深知女红之苦。
目送婉仪离去,她坐于书案前,打开了那本册子。
第一页便是婉仪的评语,可见是仔细看了她那篇俗文的,点评得有板有眼,甚至有些过于夸赞,苏萤看得失笑。
她不知道婉仪羞怯什么,在她看来,这点评按白先生的要求而言,已是极好。
似乎评语就此一页,本欲合上书册的她,发现书页之后隐约还有墨迹,遂翻页查看,果然还有几句未尽之言。
“可惜,文中未见己意,好似鹦鹉学舌,行文虽有章法,却略显假意,不见真心。”
苏萤恍然失笑,原来前面都是铺成,后面这句才是点评。
婉仪什么时候也这般调皮了?
所以,她才不好意思地着急要走?
苏萤并不觉得恼,也不觉得婉仪说的鹦鹉学舌,略显假意之话不中听,本来她写的那篇文章便是应付了事之用,通篇迂腐之气连她自己都有些不适。
只是没想到,婉仪竟然与她持有相同想法,只道是相处久了,姐妹之间心意相同,于是她心情甚佳地研墨执笔,不愿辜负婉仪与她相知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