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睫轻颤,见车中只有一口木箱子,便问,“行装都带好了吗?”
他笑道,“没有什么可带的,该带的也都带了。”
“只有宴安一人吗?”
“一人足矣。”
见她一时无话,他便温和催道,“下车吧。”
她问,“还回来吗?”
他说,“不回了。”
她又问,“没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他顿了片刻,轻轻摇头,“没有。”
没有什么可叮嘱的,孩子们没有他也会好好长大,她没有他也会过得更好。
她点点头,“那我与婵儿陪你去罢。”
那人一身的坚甲顿时碎得七零八落,他的眼里水光滚动,抬眸时双目泛红,“什么?”
“我与婵儿陪你去燕国。”
他嘴硬道,“你不必为难自己。”
姜姒笑起来,她轻声道,“阿洐……”
他从前会命她唤他“阿洐”,他说他幼时母亲便如此唤他。她从前不肯,如今却肯了。
他泣数行下,溃不成军,却强撑着自己保持体面。
“阿姒......”他低声道,“你不要哄我,我会当真的。”
他用了七年的时间才想明白,她若只是哄他,他再也没有七年的时间来想明白了,他不愿进了王陵之后还要不明不白地死。
她虽然说,“没有哄你。”
可他心里十分清楚,因而怅然叹道,“但你并不爱我。”
姜姒神情忧伤,迟迟没有说话。
车外响起了马蹄声,很快有人滚下马鞍,叫道,“公主!”
少年的声音泛着春日的生机。
听许婵跑上前去,“夏侯恭,你背着包袱干什么?”
夏侯恭道,“我说了公主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许婵道,“我可是要随父亲去燕国的!”
夏侯恭笑的明朗清脆,“你去燕国,我也去燕国。”
姜姒挑开车帷,见许婵羞答答地站在少年身前,“我去了,可就不回长安了。”
那个叫夏侯恭的少年笑道,“那我也不回长安了。”
许婵噗嗤一下笑起,“你与你父亲都是一样的怪人。”
夏侯恭牵着自己的红鬃马,只是垂头看着许婵笑而不答。
姜姒笑叹,“我们都老了。”
继而将那暗自垂泪的人揽在怀里,回答了他半年前的问题,“我五岁那年,若是你带我回的家,该多好啊!”
那人时隔多年又一次抱紧了她,他满脸是泪,心中分明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有一句,“阿姒......”
她轻抚着他的肩头,眼泪吧嗒一声垂至他的脸颊。
他取出了那支玉梳子,握在掌心不敢送出。
她掰开他的手心。
取了玉梳。
簪于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