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许婵懵懵懂懂,他便逗她,“但若跟着父亲去燕国,婵儿可就再见不到夏侯恭了。”
许婵想了一会儿,嘟起嘴来,“有什么难的,带夏侯恭一起去便是了,他说我去哪儿,他都会跟着!”
他一怔,笑着点头。小孩子的想法总会比大人容易许多,他们解决起问题来也比大人简单有效。
十六只马蹄稳稳地跑着,金支秀华,庶旄翠旌,赤金铃铛在风中叮咚作响。
父女二人说着话,并不觉路途遥远。很快马车停了下来,宴安掀开帘子道,“主公,到了。”
许婵先一步钻了出来,又与宴安一起搀着许之洐下了马车。
他抬头望去,这大半年过去,那牌匾已换上了“长公主府”四个字。是了,许婵是长公主,这里便自然是长公主府。
他立在王青盖车旁没有动,许婵拉着他的手道,“父亲快进去罢!”
来之前他想过多次告别的样子,如今真的到了门口,却又生了怯。他蹲下身来摸索着许婵的小脸,好一会儿笑道,“婵儿,去找你母亲罢。”
许婵点点头,起身走了几步不见动静,转身却见他要往马车上去了,许婵眼里含泪,“父亲不要婵儿了。”
那人身形一顿,转身说道,“婵儿是公主,要留在长安。”
许婵跑来扑进他怀里,“没有父亲,婵儿不做公主。”
他垂下泪来,这世上总算有人爱他,他知足了。
他笑道,“父亲还会回来的。”
许婵哭了起来,“父亲骗人,父亲再不会回来了。”
他怃然一叹,是啊,不会再回来了。
他冲着一旁的宴安道,“送公主进去罢。”
宴安应了一声,抱起许婵便往门口走,许婵胡乱地扑腾挣扎,大声哭道,“父亲!父亲不要婵儿了!父亲!”
他登上马车,却听大门“吱呀”一声推了开来。许婵叫道,“母亲!父亲不要婵儿了!”
他下意识地往门口看去,见姜姒正立在牌匾之下亦向他看来。
她还是旧时模样。
他冲她笑了笑,旋即垂下眸去进了马车。
他用了七年的时间想通了,为难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是这世间最荒唐可笑的事,而她愿意让两个孩子认祖归宗已是对他最大的仁慈。
他这一生荒唐可笑,有了两个孩子才显得不那么荒唐可笑。
他感激她的仁慈。
他听见他的女儿歇斯底里地哭着,“母亲!我不要父亲走!母亲!”
迟迟不见宴安回来,他女儿的哭声却一直不见小,他便催道,“宴安,走罢。”
宴安踟蹰着应了,很快有脚步声上了马车。但无人打马,马车也没有动。
他便问,“你在磨蹭什么?”
少顷车帷掀开,他正要斥责宴安几句,进来的却是那最熟悉的人儿。
他愕然将话语止在唇边。
她浅笑问道,“你要去哪儿?”
他垂眉笑道,“去燕国。”
怕她误会,又补充了一句,“只是送婵儿来,并不是要来扰你,这就走了。”
她便问,“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他点点头,“好多了。”
“去燕国干什么呢?”
他笑道,“那里有我的王陵。”
燕国有他的王陵,早在永宁三年便修好了,他便去他王陵,甚好。
自燕国起家,亦埋在燕国大地。不算落叶归根,却也算最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