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力笑叹,“嬷嬷,你从前数次护他,可想过有一日要被他的人坑杀在此?”
万嬷嬷摇头垂泪,“奴婢是个活在当下的人,哪会想到今日?”
她满面忧色,“可翁主和启公子才那么小,以后该怎么办呀!”
是了,他们还那么小,才失去父亲不足半年,如今又要失去母亲了。
姜姒怃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她们与疫民被铁骑围在天坑一旁,不久又有铁骑驱赶来一大批疫民。有染疫者病重站不住,便先一步被丢进天坑,泼上了石灰水。
有稚子骇得高声哭了起来,立时便被骑马的一剑刺死,继而抛入天坑之中。
众人看的心慌胆颤,强行撑着身子,不敢再轻易倒下。
万嬷嬷恳言道,“凭二公子对公主的情分,公主只要说一声,便可免此祸患......”
姜姒转眸看向万嬷嬷,她脸色发白,约莫也是吓坏了。万嬷嬷说的没有错,坑杀眼见就是当下的事,她只需自报身份,许之洐必会饶她。
但她是宁死都不会再见许之洐。
那四年的纠缠,不该再重演了。
他是恶鬼罗刹,过去是,如今亦是。
姜姒凝眉,“嬷嬷说这样的话,可对得起驸马这数年厚待?”
万嬷嬷叹息,再不敢言。
未央宫那边杀声如雷,而天坑此处却是越来越多的疫民被骑兵驱赶而来,跌跌撞撞,踉踉跄跄。有病躯难支扑通摔倒的,便被一刀赐死,继而被掷进坑中。
此时正是昭武七年暮春,然而姜姒浑身发冷。
许之洐又一次要屠城了。
那一年,五岁那一年,她的父亲必是像此时的姜恒一样无力罢,她的母亲也必是如她此时一般绝望罢。
姜许两家的仇恨这辈子都解不开了。
她想,庆朝的子民但凡能活得下来,他们必将永远记住许之洐的恶行。
裴昭时会见证他的生父坑杀了无数手无缚鸡之力的疫民。
伯婵亦会见证。
那杂乱的马蹄声在耳边不住地回响,姜姒脑中一片空白,白帛使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环顾着周遭被大疫折磨的庆朝子民,好想大哭一场。
那带头的将军举起了锋利的长剑,大声喝道,“坑杀!”
长剑在日光下闪着冰冷骇人的光泽。
其余骑兵得了令,下马持刀将人一排排地赶至天坑之畔,一刀下去,人便呜呼一声,口中喷血摔进天坑之中。
姜姒阖眸不忍再看。
眼见着上百人都倒进了天坑之中,就要到了姜姒身前。忽闻马蹄疾声而至,有人喝道,“庆朝公主可在此处!”
姜姒心中咯噔一声,乍然睁眸,见数人蒙面策马而至。
当中那人端坐马背,逆光趋马而来。
当真是松姿鹤仪,清冷高华。
姜姒愕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