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陡然打了几个寒战,她裹紧大氅下了马车,头重脚轻地往官道上走去。
她没有回头。
也没有说一句话。
就只是冒着风雪往官道走去,往城门走去。
许之洐只感觉周身的血液都往胸口涌来,迫得他胸口郁郁不通,生生地逼出了眼泪。
他挑着帘子望着姜姒一步一步地远去,那甘州的狂风掀飞了她身上的大氅,如瀑的暴雪却一重一重地往她瘦削的身子上压去。
此番一别,再也不会相见了。
他国破家亡,她头也不回。
他悲咽叫她,“阿姒。”
阿姒。
阿姒。
阿姒。
她没有停下,也没有转身。
他喃喃问道,“你便一句话也不肯留给我么?”
周叔离暗叹,继而挥手命赶车的人,“走吧!”
那一身伤的长公主冒雪走了没多远,便一头栽倒在官道上,好一会儿没有动弹。
许之洐便要下马车。
周叔离及众将急促拦他,“主公!我们该走了!要是被人发现,便走不了了!”
许之洐淌下泪来,“她会死的!”
夏侯起劝道,“镇上的人会发现的!”
许之洐抬眸望向城门,这暴雪之下,连守城的官兵都看不清楚,他们又怎会看见倒在地上的姜姒。
她很快就会被暴雪掩埋,冻死在城门之外。
许之洐去推众将,众将却死死拉住他。
夏侯起驱马命道,“你们护送主公先走,我去引来官兵!”
周叔离策马拦在他面前,“这里只有我是最无用的人,拜请两位将军、众将士护好主公!”
周叔离话音但落,便打马往城门驶去。
“周叔离!”许之洐扬声喊他。
周叔离马不停蹄,他回头笑看了许之洐一眼,继而纵马更快地向城门奔走。
许之洐的话哽咽在喉,霍云光已经掉转马车,扬鞭往小道上驰去。
许之洐望着周叔离的背影迟迟不肯放下帘子。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诀别,自永宁元年开始跟着他的周叔离,早已取代伯嬴成为他身边最亲近最信赖的人。
周叔离。
他心里咯噔一声,突然念起了周叔离的名字。
“周——叔——离。”
叔。
离。
他脑中轰然一片空白,这是什么名字。
暴雪临城,他要想引来官兵救起姜姒,必要去叫开城门。
他们一行人的画像早便传遍了整个庆朝国境。
周叔离如叫开城门,便只有一死。
名字真是对一个人最短的诅咒。
许之洐疾声命道,“快叫他回来!”
夏侯起见许之洐神色不对,立时打马朝周叔离追去。
方才马上回头一笑的周叔离,此时早已卷进了暴雪里,遥遥听得城门大开,夏侯起登时勒住了马。
这漫天的暴雪无休无止地下,倒在地上的人就要被雪埋住,而周叔离也再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