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躲在伯嬴怀里好好哭一场,但她此时不得不忍泪安抚许之洐。
她感觉自己的衣襟被打湿,原以为是自己的眼泪垂了下去,但她抬手去抹脸,发现脸颊之上什么都没有。
是他的眼泪。
是他虚伪的眼泪。
他的声音低低的,听起来十分破碎,“叫昭时进宫来吧,我想你,也想昭时。”
是啊,她也许久不曾见过昭时了,有五个月之久了罢。
她的小昭时这么久没有见过母亲了。
但是姜姒微微笑着,柔声说道,“再等等罢,待雪停了,再叫他来。”
就像建始十一年,许鹤仪一直在对她说,“阿姒,就快了。”
那时候她哪里会知道究竟是什么“就快了”?他从来不会告诉她。她只是许鹤仪的一颗棋子,棋子的主人岂会透露给棋子一丝半点的消息。
她真是傻呀,被人彻头彻尾得利用了十五年。
许之洐应了,自顾自叹着,“他还从未叫我一声‘父亲’。”
他慢慢睁开眼,眸底泛起一层血丝,“阿姒,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做皇后,我也给你。”
姜姒温蔼垂眸,“阿姒什么都不要,只求留在陛下身边。”
他闻言越发哭得不能自抑,将脸深深埋在她的胸口,低喃道,“我宁愿死都不愿没有你......”
姜姒垂头浅笑,是,他是该死,他的确该死。
她依旧给他点茶。
茶味微苦,那金刚石粉搅进茶中,一点异样都无。
她一双纤纤素手将茶盏端至他唇畔,笑意盈盈得望着他。
他从来没有信过她,如今他信了。
他端起茶盏,细细品尝,很快茶汤便见了底。
快到晌午的时候,伏良人冒雪来了。
廊下的内官掀开了厚厚的帘子,仍旧带进来数片风雪。
不想伏良人原本丰腴的身子除了肚子圆滚滚的,如今只有柴火般瘦。她脸色发白,唯有那簪了鎏金的长步摇与正红色凤尾样珠花衬得人有些精气神。
虽是精心打扮过,却越发得使整个人看起来不堪一击。
她如今已是中宫皇后,有什么烦心事值得她憔悴至此呢?姜姒不知道。
见姜姒与许之洐正跪坐食案一旁点茶,伏良人笑道,“我听说妹妹回来了,便来看一看。”
姜姒起身行了礼,“伏姐姐。”
伏良人依旧似以前一样待她,欠身向许之洐施了礼,便拉着她的手一同坐了下来。
姜姒小心得护着她的肚子,“伏姐姐,有几个月了?”
伏良人垂下眸子,目光落在自己隆起的腹部,笑了一下,“六个多月了。”
姜姒想去摸摸那个孩子,终究是不敢去碰,只是温润打量着,“外面还下着雪,姐姐要当心身子。”
伏良人笑着点点头,见案上正小火烧着水,那茶汤还剩着半盏,便要伸手去取,“都说妹妹点得一手好茶,我还从未尝过。方才在雪里走得急了,有些口渴。”
伏良人是有身孕的,万万碰不得这下了金刚石粉的茶汤。
姜姒忙拦下她,笑道,“姐姐有身孕,怎能饮茶?”
反倒是许之洐说了一句,“无妨。”
伏良人便笑着端起了茶盏。
伏良人与她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姜姒与伏良人已是数年的情分了,又怎会去伤伏良人的孩子。
她取回了那半盏茶,浅笑道,“已经凉了,我再给姐姐新点一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