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掐着指尖,大胆地望着他。他神色忧伤,并未对她起疑。
她轻轻握住许之洐的手。
这双手曾将她亲手锁进铁笼中,曾拿着鞋垫一下一下地抽打她的脸,但此时姜姒握住了他的手,陪他一起垂了泪,柔声求道,“陛下留阿姒在身边侍奉罢。”
“好。”许之洐应了,将她揽在怀里,又一次说道,“好。”
他轻易便将她留了下来。
甘泉宫的汤泉温暖如春,袅袅冒着热气,她换下了永巷的粗布袍子,在汤泉中沐浴。
许之洐便在一旁垂眸看着,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姜姒知道沐浴之后等待她的是什么。
那人冷不丁道,“伯嬴把你照顾得很好。”
姜姒心口一紧,伯嬴的确将她照顾得很好。她这残缺破败的一生,有伯嬴那样的人,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
姜姒温柔地注视着许之洐,如她温柔地注视着伯嬴一般,少顷方道,“从前只是感激伯嬴守护,但阿姒心里从来只有陛下一人。”
他从来没有信过她,如今他信了。
他脱了履,赤脚走入汤泉之中。
汤泉里的人如寒玉簪水,似轻纱碧烟,那是他唯一喜欢的模样。
他这辈子只能喜欢姜姒一人,她似一张白绢,由他一手調教出来,万般皆合他的心意。
他从见姜姒的第一眼,便知道这就是他唯一想要的人。
有了姜姒,这天下间的任何女子都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他要伏良人假孕,好引起姜姒的嫉妒,可她偏偏一点都不嫉妒,她甚至根本不去与她们争宠。
他也十分后悔给沈襄浓那个孩子,若非因了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心思,他必是不肯去碰沈襄浓的,他如今懊悔不迭。
这世上无人能够取代姜姒。
她的颈间尚戴着奴隶项圈,与那雪白无暇的身子形成极鲜明的比照。
黑白分明,在这氤氲的蒸气之中,越发令人血脉喷张。
他走到姜姒近前,捧起她的脸吻了上去。
他待她一向粗暴,从不曾如此温柔。
姜姒没有躲闪,她极力迎合。
她在许之洐身边数年,从未如此极力迎合。
她甚至在他耳畔轻语,“陛下是阿姒的主人,阿姒不能没有陛下。”
他从来没有信过她,如今他信了。
这汤泉水汽氤氲,可姜姒发现他在流泪。
他这般心冷手黑的人,竟也会哭吗?
姜姒不信。
他能手刃她的双亲,能屠戮皇城,亦能对她做尽这世间一切最不耻的事,这样的人,何必假惺惺地流眼泪?
真是可笑。
这汤泉的水,哪里能涤荡干净他满身的罪恶。
***
第一日,雪霁天晴。
甘泉宫的炉子烧得比平常更旺,只因他提了一句,“阿姒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