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与许之洐做一个了结了。
她正色望着伯嬴,“我若能活着,用余生来陪你。若是死了,你要为自己活下去。”
姜姒转身,一个人迎风冒雪往甘泉宫走去,留伯嬴一人孤零零地立在曲台宫大殿之前。
姜姒没有回头。
这是一条不归路。
是一条黄泉路。
她要为她在建始元年被许之洐亲手弑杀的父亲母亲要一个公道。
她要为她在建始元年被许之洐亲手屠戮的姜氏族人要一个公道。
她要为死在建始元年的庆国子民要一个公道。
也为她自己遭遇的这一切,要一个公道。
甘泉宫高高的台基被厚厚的积雪覆着,在夜里发出耀目清冷的白光。
姜姒拾级而上,望见殿内透出微黄的烛光
廊下悬着的大红宫灯在风雪里被吹得来回晃荡,殿外有几人立着。
姜姒跪了下来。
她的膝头双腿将雪地压出一个深深的坑窝。
廊下的人立即发现了他,高声问道,“阶下是何人?”
她的声音也是清清冷冷,“奴婢姜姒。”
片刻,一个黄门闪身进了殿,而廊下裹着大氅的人疾步跑过来搀她,“夫人快进殿!”
天寒地冻,大雪盈尺,但姜姒觉不出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心只想要许之洐死。
不管他是不是裴昭时的生父,她都只想让他死。
她浑身发抖,跟着周叔离进了殿。
殿内暖意融融,那人正负手立于殿中,怔然望着她。
月白的里袍粗粗勾勒出他肩头的骨形,那从前宽厚坚实的肩骨,却一眼望见有了锋利的棱角。
姜姒不懂了,他坐拥天下,膝下新得一子,皇后腹中亦有一子,竟也能形销骨立成这般。必是日理万机,政务繁忙罢。
姜姒扶额叩拜,乖顺道,“陛下,阿姒知错了。”
她的声音向来娇软好听,此时即便轻轻颤着,若不是细细去听,便听不出其中的颤抖来。
那人只是立着,垂眸审视着她,面有动容。
半晌才道,“你已是伯嬴的人了,何必认错。”
他的声音似从远古飘来,听闻起来十分缥缈,极不真切。
姜姒咬唇微微抬头,“阿姒负了陛下,阿姒知错。”
又是好一会儿过去,那人才道,“你因何知错?”
甘泉宫是天子寝殿,这寝殿坚实温暖,十月底长安偌大的风雪一丝也透不进来。他身上依然还是淡淡的杜衡香,他素来喜欢穿的月白锦袍看着宽松了不少。
姜姒垂下头去,轻声道,“阿姒心里放不下陛下。”
她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女昌女支,因而说出这样的话来,生出这样的念想来,也并不奇怪。
他这才迈步走来,将她从厚实的龟兹地毯上扶起。
姜姒缦立成姿,抬头盈盈望他,“陛下可还生阿姒的气?”
但见他眸中寸寸水光,伸手触着她在雪中生凉的脸颊,“你愿回来,我便不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