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洐倒也不再为难他,又自行说起自己的事来,“如今外头太平了,宫里又不安生了,苏采女要做皇后便罢了,竟又打起了东宫的主意。”
他的语气淡漠疏离,“朕还建在,尚才二十有七,不过是累了乏了,便当朕真的病了,要驾崩了,恨不得今日明日的便将怀信立为太子。”
伯嬴愕然,“先帝在位多年,也不过是在大公子二十六岁才册立东宫。”
许之洐嗤笑一声,“巴不得朕死。”
伯嬴忙道,“陛下万万不要这么说,何况陛下一向身子强健。”
“只有她,从不图我什么。”他站起身来,因卧得时间久了,有些晕眩,伯嬴忙起身去扶他。
是,只有姜姒,从没有图过他什么。他愿意给,她便拿着。他不愿给,她便安安静静地退去一旁。
不,大多时候,给她她都不要。
也不,大多时候,她一心只想离他远远的。
她越是如此,他越是抓不住。他越是抓不住,越想将她牢牢掌控住。他越是掌控她,她越要逃得远远的。
如此循环往复,如今两败俱伤。
谁又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儿呢?
他曾是姜姒的主人,又是她的夫君,即便她清白不在,容貌也毁,又岂是那些个俗物能取代的?
他是姜姒的主人,便永远都是。即便建始帝的诏令已被他亲手烧毁,那又如何?
天子是天下万民之主。
自然也是姜姒之主。
像那苏婵成日似个猫猫狗狗的,想做他许之洐的奴隶,他还不要呢。
沈襄浓等他多年,又大开城门,到头来有了寻死的念头。她想要一个孩子,他便给她一个孩子,给她活下去的念头,但仅限于此。
苏采女不过是因与姜姒相像四五分罢了,才被许鹤仪送到燕王宫。第一夜便下药算计了他,这才有了许怀信。自己是什么货色自己不清楚,有了太后撑腰,便把伏良人算计了下去,还想要灭了伏家九族,想要东宫。
多么贪心呐。
伏良人一路跟他走来,她是什么样的人,她们伏氏一族是什么样的人,他能不知道么?一颗小小的珍珠便要诬她大不敬。
他是做了皇帝,不是成了傻子。
“陪朕去看看她吧。”
他说。
***
朱雀殿还如以往,远远便闻见艾草味。只是因为姜姒封了婕妤,掖廷令拨了八个宫婢过来侍奉。
见姜婕妤不争气,被天子不喜,又寻了个由头调回去四个宫婢。
如此,朱雀殿加上崔瑾瑜这个掌事的,也不过只有五人罢了。除了在外头廊下立着的两个,还有两个在外殿候着,只不过充充门面,实际上也没有什么事可做。
内殿只有崔瑾瑜一人侍奉。
天子龙辇停在了朱雀殿外,伯嬴与周叔离搀他登上了高高的台基,身后黄门侍郎与一众宫人亦步亦趋地跟着。
廊下站着的宫婢正磕着瓜子说闲话,没料到天子会来,慌忙跪地叩拜,“陛下长乐未央。”
抖下一地的瓜子壳。
许之洐顿住步子,脸色冷凝。
黄门侍郎斥道,“大胆婢子,拖下去杖责。”
立即有四个健壮宫人上来,架住这两个宫婢便往台基之下拖去。
宫婢原本只是好端端地嗑嗑瓜子唠唠嗑,哪里知道飞来横祸,就被人拖下去打一顿呢。
正要尖叫起来求饶,那宫人是惯有眼色的,先她们一步将嘴巴捂严实了,任宫婢怎么扑腾挣扎都叫不出一丝声音来。
周叔离低声嘱咐,“拖得远些,别扰了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