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宫离朱雀殿颇远,崔瑾瑜进宫不久,素日也只在朱雀殿内走动,因而对宫中之路不熟。
那宫人虽在前面引着,但斜睨她的时候目露精光,竟将她引至一处偏僻宫宇,打晕了关进了那殿中锁了。
酉时四刻,一顶小轿趁夜色变浓,秘密进了朱雀殿,将姜姒带至轿中匆匆抬走。
宫里这样的小轿,姜姒并不陌生。
这样的小轿她已然坐过两次,次次都是被带至永巷受刑。
而如今许之洐将她藏在朱雀殿多加偏护,又有谁敢冒着触怒天子的危险将她带至永巷受刑,想来只能是许之洐的母亲顾太后了。
姜姒仍是没有什么力气,掀开轿帘一股寒气灌进,夜色茫茫,除了一排排悬于各殿廊下的宫灯映出红彤彤的光芒,也不知被抬到了何处。
但并不是永巷。
那几个宫人直接将小轿抬上了汉白玉石阶,姜姒借着宫灯朦朦胧胧的光,隐约认出那是“桂宫”二字。
果然是顾太后。
姜姒心下一紧,因皇长孙一案她险些被顾太后命人拖至殿外乱棍打死。
至今想起顾太后怫然动怒的面目来,依旧心中生寒。
姜姒伸手去拔髻上的发簪,触手之后才发觉那发簪不过是一支十分普通的梨木簪,在夜色下毫不起眼。
她转而摘下一只琉璃串珠耳坠透过车帘抛到了地上。
但愿伯嬴能看见。
宫人未曾发觉,小轿并没有进桂宫主殿,而是悄然抬进了侧殿。
一落地,那宫人便掀了帘子,冷冰冰道,“请吧!”
烛台照映下的侧殿光华夺目,姜姒久在黑暗之中,乍一晃眼,有几分晕眩。
再睁眼时,见顾太后正高坐凤榻之上,一双丹凤眸子似寒星一般朝她摄迫而来。
姜姒已生了十二分的小心,此时定住心神,下了小轿,跪伏在地,“太后娘娘长乐未央。”
顾太后直问,“你藏身朱雀殿中,难不成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姜姒微微抬头,“回禀太后娘娘,奴婢不敢。”
顾太后冷嗤一声,“孤料定你不敢。”
旋即起了身,踱步至姜姒身旁,“不必称奴,以燕王后的身份与孤说话。”
这话看似抬举,姜姒心中却陡然一惊。
以燕王后的身份说话,世人皆知,燕王后已经薨了。
顾太后要她以死人的身份说话。
姜姒顿然明白,今夜,顾太后定是要自己死了。
忽地又听顾太后肃声道,“听说陛下夜夜都去朱雀殿,可有此事?”
姜姒不敢再抬头,只是小心回答,“陛下可怜臣妾一身病症,只是闲时去小坐一会儿。”
“抬起头来。”
姜姒听命抬头,顾太后端量片刻,嫌恶地向后仰去,对昭君嬷嬷说道,“怎么这幅鬼样子。”
昭君嬷嬷垂首不言。
姜姒垂眉敛目,低声道,“臣妾容貌丑陋,惊扰了太后娘娘,但请娘娘恕罪。”
“从前你做下了什么腌臜事,孤都不再与你计较。”顾太后抬起头来,不再去看她,目光清冷,“只是,孤是陛下生母,不得不为陛下考虑。”
姜姒心中惴惴。
顾太后又道,“你既然薨了,孤也便只当你是薨了。薨了便不该在留在这世上,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