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着胸口向她走去,重新跪坐下来,去擦她的眼泪。
她的眼泪似怎样都擦不干净,他便也不再去擦。他捧住她的脸,额头相抵,眉头不由地紧紧蹙起。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阿姒,我好难受。”
姜姒缓缓伸手抱住他,她哭出声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离我越来越远,我一个人要走不下去了。”
“你忘了。”姜姒茫然道,“我是你最看轻的人。”
他把自己看作女昌女支,看作最低贱的奴隶,他一向看轻她。没有了这样的人,又怎会走不下去呢?
他揽紧她,“阿姒,你是我的王后,是燕国最贵重的女子。”
姜姒闭紧双眼,轻叹一声。
是了,经过迎娶册封,她已是许之洐的王后了。
他许了她大红的嫁衣,授了她王后玺绂。
足够了罢。
她想起来伯嬴的话,想起来小小的裴昭时。她想,他是需要有人好好爱他罢。
原是应该问一句,“以后,你还会信我么?”
但到底没有再问。
即便问了,又有什么意义。
即便应了,又能如何。
这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何必再去强求旁人应下一句“信你”的话。
她爱过他,也恨过他。
如今因为裴昭时,她也与自己和解了。
他的声音嘶哑哽咽,“阿姒啊,不要再离开我了,我的心好疼。”
她柔声道,“你不要怕,我陪你走下去。”
许之洐摘去她的凤冠,将那支羊脂玉梳子插进她额前发髻。那红翡与岫玉小珠长长地、细细密密地垂到额际。
“不要再弄丢了。”
她纤细葱白的手指轻轻触摸玉梳子,“不会再丢了。”
灯枯焰弱,人寂影残。
案上那两杯合卺酒,终究再也没有饮下去。
可她应下陪他走下去,对许之洐来说已经足够。
***
是夜,王宫贵人多有不眠。
沈襄浓与白芙相顾无言,半晌无话。
她们都知道这是许之洐的洞房花烛夜,而许之洐是她们这么多年都无法放下的人。
沈襄浓笑叹一声,“我这个人,就像中了毒,也不知道自己还在等什么盼什么,眼里心里全都是他。”
“我没有过新婚夜,我总是看着自己的夫君去临幸别的妃嫔。”
“那时,他还嘲讽我是‘老姑娘’。如今,我也的确是个‘老姑娘’了。”他的眼里,从来没有我。
白芙亦是轻叹一声,拉着她的手劝道,“襄浓,你也该为自己找条出路了。”
沈襄浓摇摇头,“我已经无药可救,还有什么出路,不过死路一条罢了。”
白芙赶忙掩住她的朱唇,“怎能说这些丧气话,往后日子还长呢。”
沈襄浓垂头道,“我不是在说丧气话,是余生漫漫,一点希望都看不见。”
她说着话,兀自笑了起来,“他从前看不起我,但他那日叫我‘襄浓’了,也许我该再等一等。”
白芙轻叹,“好妹妹,那就再等一等。若实在等不到,就不要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