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了身走到伯嬴身前跪坐下来,双手捧住他的脸,认真凝望他的眸子,柔声说道,“若能活着,我便把他生下来。若不能活,就一起死。”
伯嬴心中生痛,他阖紧眸子,“阿姒,你的身子伤透了。”
昭武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小年,他把姜姒从那小镇的城门外救回来,那时她身上发着高热,人都冻僵了。他命人请了医官来看,她原是怀有快两个月身孕,但那个孩子已经没有了。
她十六岁饮下避子汤,小产一次。
不足三月,于巴郡又小产一次。
十八岁生裴昭时难产,险些没熬过来。
二十岁在西北又小产一次。
她已经不能再生了,再生只会要了她的命。
因而他不肯要她生子。
但她跪起身来开始吻起了他,她眸中清波流转,轻声说,“伯嬴,我要给你留下一个孩子。”
她想起白日贺慕云的话,他问公主可准备好做一只笼中雀了?若贺慕云已然发动了兵变,那她的结局必不会好。若许之洐攻破了长安,她的结局亦只会更坏罢了。
伯嬴多年守护陪伴,至今没有子女,她应当给伯嬴留下血脉。
用命来生。
若能活着,便陪这个孩子长大。若不能,倒也算解脱了。
柴火熊熊烧着,暮春的深夜乍暖还寒,但他们身上火热,并不觉得冷。
这一夜很快过去,待翌日天光微亮,伯嬴依旧背着姜姒翻越山谷溪流,见了羽箭便捡起收好,甚至还在猎手身上捡到一把长剑。
他笑道,“阿姒,有了兵器,我们便能活着出去。”
姜姒紧紧贴着他的脊背,“有你在,就一定能活着出去。”
她这短短的半生已然逃亡多次,一次比一次辛苦,但有伯嬴在,又有什么好怕的?伯嬴不会丢下她,她也不会丢下伯嬴。
没有什么好怕的。
遇到野兽,他便射杀野兽。遇到敌军,他便射杀敌军。他能打来野味,亦能负她前行。
他总将她照顾得极好。
到了第三日,搜山的人早已撤走了,他们总算趁夜摸到大营,但大营之外披坚执锐,火把四起。
那些文武百官俱被围困在营帐之外,而天子龙帐则围满了重兵,凝神望去,一个都不认得。
姜姒抓紧了伯嬴的胳臂,悄声叹道,“果然兵变了。”
原以为只是一次寻常的天家狩猎,却不想竟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叛乱。趁上林苑围猎伏杀百名年轻将领,又乘势挟持天子,拘押百官,庆朝权力的核心皆被监禁在此,可见幕后之人处心积虑,手段老辣。
伯嬴压低声音道,“阿姒,藏好了,我去救驾。”
姜姒心中不安,她拉紧伯嬴的手,“伯嬴......”
“我好好的,不要担心。”
他冲她一笑,转身趁着茫茫夜色往大营潜去。营中火把通明,他躲开巡兵,正要往龙帐去,一把长刀自背后横在了他的颈间。
他登时一凛。
刀刃锋利,已经割破了他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