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是一声声惨叫。
姜姒心有戚戚,她见伯嬴脸色发白,额际青筋毕现,想必他已是极力忍着。但凡手中有长剑弯弓,他也必会策马出去与那伏兵一战。
但他身上不过一张大弓,连支箭都没有。
眼见着那七八个猎手俱吐血身亡,凄惨惨地摔在地上,隐在暗处的伏兵这才现了身,拖着那麋鹿沿着谷底逃窜而去。
那些黑衣面具人皆是黑衣短袍打扮,脸上又都佩戴面具,到底是什么人一个都辨认不出。但身手敏捷,必是训练有素。
伯嬴这才拉姜姒起了身,牵着她的手去了猎手遇伏处,年轻的猎手皆已绝息死去,战马亦未剩一匹。
伯嬴默然,“他们都是校尉将军,若活着,将来都是护国栋梁。”
姜姒怅然叹息,猎手死了,马也死了,姜恒深处险境,而他们也赶不回去了。
伯嬴回过神来,片刻劝道,“陛下身边护卫众多,不必过于担心。”
言罢半跪在她身前,“阿姒,我背你出去。”
姜姒要搀起他来,“你受伤了,我自己能走。”
伯嬴不肯,温声道,“没有马,我便是你的马夫,上来。”
姜姒拗不过他,只得攀上他的后背,他起了身顺着方才猎手来的路往外走去。
她很轻盈,他并不需费什么力气。肩头的箭伤虽隐隐作疼,但也并非不可忍受。
他惯是如此,为了她什么都能去做。
他把她捧在掌中悉心呵护,一日都不曾变过。
甚至还安慰她,“不要多想,虎贲军是国之爪牙,他们会护得陛下周全。”
还说道,“关外大军也不必忧心,即便没有圣鹿,我也会自请前往戍边。”
“有你在,我不担心。”姜姒勾紧他的脖子,“但我并不愿你去边关。”
他的声音温和坚定,“阿姒,我要去。”
她的声音低低的,“求你不要去。”
他温柔笑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是骠骑将军,我要为天子守国门,亦为庆朝守社稷。”
姜姒眸中泛泪,“两军交战,他不会饶你的。”
伯嬴笑叹,是啊。
那年他与许之洐割袍断义,他饮了酒,他说,“伯赢为公子做了一切所能做的,从此不再亏欠公子。”
那人曾问她,“伯赢啊,我问你,她跟了我四年,你当真不介怀么?”
他说,“公子心里低贱的女昌女支,却是伯赢心中的神明。”
他甩开袍袖,抽出佩剑。他的长剑与剑鞘摩擦,铮然作响,“刺啦”一下便将袖子斩断。
他说,“今日与公子割袍断义,若公子再敢欺辱阿姒,任尔四荒八极,伯赢必追杀到底。”
话已至此,他日若战场相见,必是你死我活,势不两立。
他一笑,“阿姒,你怎知我会输?”
姜姒不知谁会输,也不知谁会赢,她心里只有不安。
但他说,“来日之路有伯嬴,姑娘不必害怕。”
是,伯嬴必是最优秀的将领,她不该害怕。
但她垂下眸去,“可是我怕。”
他侧过脸来看她,“不怕,我宁死也为你一战。”
姜姒眸中水光滚动,他从前也说过这样的话。
从前他说,“伯嬴为姑娘一战。”
她将脸颊紧紧靠在他宽阔的肩头,“若要戍边,我与你同去。”
他笑道,“我必护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