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覆上自己的肚子,那里依旧十分平坦。
她想,没了好,没了正好,她不必再费心思去饮下什么避子汤。
她往周遭看去,那些在战场厮杀的将军们此时正低着头黑压压跪了一片。
她觉得自己忽冷忽热,前一刻冷得发抖,后一刻却燥热难耐,她便似一个溺水之人,在这反反复复的冷热之中跌宕起伏。
她蜷缩着身子,细声道,“笼子太小了,挤得我好难受......”
他的神情支离破碎,他抚摸着她凌乱的乌发,喃喃道,“阿姒,没有笼子,不会有笼子......”
这时候林向沂端来热汤药跪坐一旁,“公主起来喝药罢。”
姜姒没有起身,也没有动。
那人坐正了,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周叔离。”
周叔离忙恭敬上前,“主公。”
那人悲咽命道,“杖毙夏候起。”
众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继而叩首,“主公恕罪!大将军罪不至死!”
那人阖上眸子,抿紧唇角不说话。
众人又一次叩首大声道,“主公恕罪!大将军罪不至死!”
夏候起伏地磕头,“末将认罚,但末将无罪!”
那人陡然睁眸,“你要杀我妻儿,敢言自己无罪?”
是了,是妻儿。
姜姒是他八抬大轿娶回来的王后,她腹中的孩子亦是他的骨肉血脉,夏侯起要杀的自然是他的妻儿。
后来他虽有过两任皇后,但都不是他的妻子。
唯有姜姒才是。
夏侯起不服,他指着姜姒疾色道,“主公看清了,这是庆朝的公主!”
许之洐起了身,他抽出周叔离腰间的佩剑,一步步走到夏侯起跟前,他十分不解,“我的将军能战场杀敌,为何却独独容不下一个姜姒?到底是我错了,还是我的将军错了?”
夏侯起仰起头来,“是主公错了!”
他恍然一怔,“为何是我错了?”
从来无人说他错,他也从不认为自己有错。他曾杀了大将军赵世奕,如今又不得不杀夏侯起。都是能颠覆一个朝廷的大将,都是他的左臂右膀,但他们都容不下区区一个姜姒。
他把剑抵上了夏侯起的胸口。
夏侯起硬着头皮喊道,“主公因她误了多少事啊!末将誓死以清君侧,末将无罪!”(清君侧,即清除君主身旁的亲信、奸臣,历史上明确以“清君侧”为名的军事行动共有四次,分别是西汉“七国之乱”、唐朝“安史之乱”、元朝孛罗帖木儿之乱以及明朝“靖难之役”。)
周叔离急促拦他,“大将军对主公忠心不二,主公复国在即,万万不可寒了军心!主公三思!”
许之洐孤身而立,他的长剑缓缓往夏侯起胸口插去。
其余众将皆伏地高声,“末将与大将军同死!请主公赐死!”
周叔离握住长剑,那双手顿时在剑身淌下殷红的血来,“主公三思!”
许之洐眼尾泛红,他的剑堪堪顿住了,继而垂下泪去,“你们都要逼我,为何都要逼我......”
姜姒逼他,他的将军侍中也都要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