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慕云笑道，“传道受业解惑是先生之责，公主有了困惑，不必把我当外人。”

姜姒抬眸道，“是，若有了困惑，定会与先生讲。”

正说着话，却见万嬷嬷迈着小碎步匆匆进殿禀道，“长公主，贺先生，朝华公主来了。”

随即便听到姜芙银铃般的笑声穿透屏风，与她姣好的身段儿一同袅袅然绕了过来，“我听说贺先生来了，便也想沾沾妹妹的光，跟贺先生学学怎样奏乐。”

贺慕云起了身，颔首笑道，“慕云正要告辞了，明日再来，朝华公主亦可与长公主一同奏乐。”

姜芙扬起手中的错金银鸟篆纹漆酒樽，曼声道，“贺先生不要急着走，外头雪大，冷得要命。我带了梅子酒来，不如我们三人一同饮酒。”

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婢，一个是穗娘，端着漆木托盘，其上置着三只角觞。另一个不识得名字，恭恭敬敬垂首端着几样蜜渍点心和冷盘小菜。

不等贺慕云拒绝，姜芙便拉住他重回了矮榻落座。侍婢将角觞与小菜点心端放于食案之上，为案前三人分别斟了酒，便退到一旁垂手安静侯着。

姜芙笑道，“贺先生辛苦，阿芙略备了几样小菜，眼看着就是晌午了，贺先生进完再出宫。”

贺慕云不好推辞，微笑着点头应了。

初时殿里气氛倒也算融洽，姜芙巴着贺慕云要他讲些乐理，贺慕云便也一一解答。再聊起了当今天下形势与许氏皇亲族人，贺慕云却只是一笔带过，不曾多说什么。

姜姒不怎么说话，只是默然饮着酒。她从前饮酒不多，大多时候是为了暖身驱寒，这梅子酒果味清香醉人，又与从前所饮烈酒并不相同。

大多是姜芙在说，贺慕云在答，姜姒心里在想别的事。

只是姜芙饮着酒，不知怎么话锋便引至伯嬴身上去了。但见她随意打量着大殿周遭，状若不经意问道，“从前伯嬴可都是与妹妹同住平阳宫，听闻昨夜回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竟就走了，这是什么缘故？”

姜姒扫了姜芙一眼，目色冷然，没有说话。

姜芙有意说给贺慕云听，因此并不理会姜姒的神情，只是继续叹道，“听说去了甘泉宫，这倒也是，妹妹出手未免有些狠了，许家公子是龙章凤姿的人，额上怎能......”

说着话，眸光便向贺慕云瞟去。

“姐姐。”姜姒轻啜一口梅子酒，垂眉浅笑道，“姐姐做下的事，怎能赖在我头上？”

她的双颊因饮了酒红扑扑的，人又不急不躁得说话，虽未抬眸看姜芙，杀伤力却不小。

姜芙一噎，暗中又偷瞧了贺慕云一眼，见贺慕云只是微微笑着饮酒，似是洞穿一切的模样。

姜芙便也不做什么解释，掩唇讪笑了几声，“哦，妹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我这笨嘴拙舌的，是辩也辩不明白，反倒让贺先生笑话。”

“姐姐原不过是郡主之身，既破例封了公主，好好享福便是。”姜姒说着，忽地掀起一双寒光乍现的眸子，迥然地盯着她，“怎么赤身在宫里走了一遭，还是没能长出脑子来呀！”

姜芙脸色煞白，还没有想好如何回话。却见姜姒盈盈然离了席，朝贺慕云微微欠身，“我有些醉了，便不留先生了。”

贺慕云亦是起了身颔首执礼，“那便不叨扰长公主了。”

话音落了，便也告辞了。

姜芙本就是奔着贺慕云来的，此时见他已经往外走去，忙起了身要跟上，却被两个宫人拦住了去路。

姜芙不免凝眉低斥，“干什么，不长眼的东西！”

便听姜姒在身后怅然说道，“姐姐，我还念着你的好，你不要再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