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怃然垂泪。
许之洐眯起眸子,居高临下地望着依偎在一处的两个人。
一个是姜姒。
一个是伯嬴。
一个曾经是他的王后。
一个是赤胆忠肝的将军。
在宣德元年之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两个人,他们有一日竟依偎亲吻在一起。
从前他认定伯嬴与自己一样,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但这几年过去,他发现伯嬴与他实在不同。
他想要的,便用尽一切手段,予取予夺。
而伯嬴想要的,只会去守护。
他得不到的,便用尽一切手段,宁愿摧毁。
但伯嬴得不到的,他愿意一同赴死。
不,伯嬴没有得不到的。
伯嬴得到了姜姒的心。
许之洐尚立在远处,他只觉得周遭一片空寂,这浩渺天地之间,这偌大的未央宫里,只余下他们三人。
而他自己,在伯嬴与姜姒面前,犹似一个外人。
那银甲堆在一旁,伯嬴毫不怜惜。
他大约知道无论什么将军禁军,于他而言毫无意义,他活着便是为了守护姜姒。
而许之洐做不到。
建始十一年冬,许鹤仪在长安城楼之上笑他是个情种。
他以东宫换回姜姒已是做到极致,再不可能为她放弃更多。
他所有的放弃,只是因为自己有十分的把握能重新夺回来罢了。
他是刀口上走过来的人,哪里是什么情种,他不是。
伯嬴才是。
不,伯嬴也不是。
伯嬴没有贪图姜姒任何东西,他所作所为,不过为了守护她而已。
但他在守护的时候,终究也难以逃得过姜姒罢?
她那样的尤物,没有人能逃得过。
许之洐心绪恍惚,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来。
是他亲自把姜姒一次次从身边推开,原本也怪不得她。
如今他亲眼看着姜姒在伯嬴怀里,心如刀刺,痛之入骨。负在身后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但因负在身后,因而面前那两人并不能瞧见。
他恍然察觉,他早就掉进了许鹤仪为他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
从他对姜姒动了心开始,他便输给了许鹤仪。
永远地输给了他。
许鹤仪不在,但棋局仍在。
没有了姜姒,他这辈子又怎能好好地活下去。
而姜姒此时正偎紧了伯嬴,她将脸埋进伯嬴怀里,肿痛的脖颈因他那柔软的帕子缓解了许多。
不着银甲的伯嬴,他的怀抱宽厚又可靠。
姜姒方才那股杀人的念头便逐渐消了下去,而握着银钿花的手开始微微发起颤来。
她并没有向许之洐看上一眼。
这世上真正待她好的人实在不多,伯嬴是极好的一个。
此时伯嬴察觉出她的不安,因而揽紧了她,低声道,“姑娘不怕,死生存亡,我与你一起。”
姜姒的心便安定下来。
伯嬴会的。
刀山火海,死生存亡,他都会陪她一起,姜姒知道。
但求死是自己的事,她不愿拖着伯嬴。
她只是笑着凝望伯嬴,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