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乍起,合着雨水扑在身上令人瑟然生寒。
姜姒蜷成一团,护着自己的膝头,又冷又怕,使她忍不住低泣起来。
“姑娘。”有人在暗处轻声叫她。
这一声低沉而又疼惜的“姑娘”,冲破这重重黑暗,冲破这冰凉的夜雨,将一切妖魔鬼怪远远地荡了开去。
姜姒闻声陡然抬头,果然见有人着了银甲正撑伞站在甬道之中。
是伯嬴。
是伯嬴。
是伯嬴。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伯嬴了。
上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是在甘泉宫的寝殿,她被许之洐折辱责打,那时候伯嬴就在屏风之后,她与伯嬴曾打过照面。
在那之后,再没有见过他。
姜姒扶着墙站起来,她的发梢衣袍已经湿了许多。
他来了,她的心便安定下来。
伯嬴已疾步跑来给她撑了伞,见她抱着双臂瑟然发抖,赶忙解下披风为她裹上了,想将她拥在怀中,却不敢有丝毫冒犯。
但姜姒已扑到他的怀里,低声哭起来,“伯嬴,瑾瑜死了......”
伯嬴脊背有片刻的紧绷,旋即眼眶一红,将她瘦弱的身子紧紧揽住,“是我害苦了你们。”
昨日一别,他预感到崔瑾瑜不日会死,但没有想到只是一夜过去,人便没有了。
伯嬴记起初入未央宫时,他奉天子之命去过一次朱雀殿,那时她说,“伯嬴,前路茫茫,我又惧又怕,你抱抱我罢。”
发生平阳宫一事之后,他无颜再见她,但知道许之洐并没有过多责怪,心里总算好受一些。
只是没多久,又因为那一对琉璃耳坠的缘故,引起许之洐动怒。
她屡受责罚,如今又褫夺了封号,被罚到永巷劳役。
他倾尽所有,暗中送给尹不违及贾一莲重金,拜托他们对姜姒多加照拂,但显然并未起到什么作用。
永巷乌烟瘴气,天子不开恩不松口,谁都救不出她来。
而今她过得十分不好,皆是因为他的缘故。
他不该留下那只琉璃坠子,更不该藏在身上。
没有想过有一日她没有怪罪自己,仍旧愿意抱一抱他。
雨点打在伞上发出密密麻麻啪嗒啪嗒的声音,将凉意森森的雨隔绝了出去。他身上的银甲是凉的,但他的双臂给了她温暖。
禁卫军宫中行走不能卸甲,大概便是此意。他们这身盔甲一旦穿在身上,便要将他们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的七情六欲全部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