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杨柳儿瞪着眼睛,“白日不说人,夜里不说鬼!”
姜姒心里冷笑,她是怕鬼的,想必杨柳儿也是怕鬼的,她沉下声来有心要吓一吓她,好探个虚实,“我见过鬼。”
此时外头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但厢房内只有她们四人。杨柳儿及椿娘、朱七娘俱是身上一凛,都是只听过这个东西,心中敬畏,但不曾见过。
姜姒目光森然,低声道,“夜里的时候,那些因你而死的人会一个一个地来找你索命,她们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你见到的就是什么样的。她们有的悬在梁上,垂着长长的舌头;有的浑身泡得发白肿胀,脸都不成模样......”
“别说了!你住嘴!”杨柳儿头皮一炸,险些跳起来。椿娘与朱七娘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们浑身起了一层疙瘩抱头尖叫着跑了出去。
见杨柳儿要跑,姜姒一把拉住了她,直勾勾地瞪着杨柳儿的眼珠子,“若是你杀了崔瑾瑜,她便一定会来向你索命!”
杨柳儿硬着头皮道,“放屁!我什么都不怕!”
说着甩开了姜姒,放了狠话出来,“你管好自己,千万不要也失足掉下水去!”
姜姒心口发紧,她自己怕鬼,方才吓唬杨柳儿的时候已是极力克制着心里的恐惧。
此时待厢房内只剩下自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杨柳儿方才的样子不见得是杀害崔瑾瑜的凶手,必要再查下去。若是有人胆子大些,倒可以扮作冤魂来炸一炸杨柳儿及那二娘。
从她们几人的反应来看,定能炸出个虚实来。
只是姜姒身边一个帮手都没有,她自己都被鬼吓破了胆子,哪里还敢再扮鬼去吓唬杨柳儿。
眼下外面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想起方才杨柳儿锐利的目光与赤裸裸的威胁,姜姒便不敢再留在厢房,怕夜里睡着了被杨柳儿算计暗害,抑或是被拖去尹不违宅子里,不明不白地死了。
她起身离开了厢房,避着人去了永巷门外。
及至深夜,无人察觉她的行踪,永巷门“吱呀”一声关了,她才稍稍放下心来,靠在宫墙边蜷了起来。
永巷的夜暗沉无光,宫墙高高深深不见底,偶有一丝月色照下远处宫阙的影子,很快连月色也不见了。
白日贾一莲应了要在永巷挂几只灯笼,想来并没有执行下去。
姜姒一个人蜷在巷外,虽避开了明晃晃的暗害,但这无尽头的夜色已然开始令她不安起来。
若是有什么黑影,有什么动静,都要骇她一跳,好半天也难以平复下来。她想起一早见到崔瑾瑜泡得发白的身子,忍不住便红了眼眶。
她那么害怕死去的人,但她一点都不怕崔瑾瑜,她将崔瑾瑜冰凉的尸身抱在怀里的时候,她毫无惧意。
崔瑾瑜生前,就在许之洐来永巷的那一日夜里,她们因要重新浆洗衣物,忙到半夜却进不去厢房,只能去了一处安静些的宫墙略作休息。
那时她有崔瑾瑜依靠着,一点都不怕这永巷的黑。
她仿佛看见崔瑾瑜就站在她跟前,她像那个夜里那样说,“睡吧,阿姒。即便我死了,我也会做一个好鬼。我守着你,不叫那些死去的恶鬼来缠你磨你。”
姜姒浑身发抖,她低声呢喃,“瑾瑜,你还在吗,我好怕.......瑾瑜......”
她心中不宁,无法安睡,只觉得有轻飘飘的水滴坠了下来,打到了额头上,姜姒睁开眼往天上看去,黑压压的天空不见一颗星子,但细细密密地开始落下雨来。
她出来的时候没有预料到会下雨,因而并没有带伞,此番往墙角瑟缩去,但这宫墙之上只有一块狭窄的廊檐。
长安的雨季就要来了,她这一具残破畏冷的身子,离开了熏艾,该如何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