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天子召见,苏采女便不敢再留人。只是伯嬴吞下药丸,此时在地上痛苦难耐,此时面见天子,只怕要追究她苏采女滥用私刑。
不得已,只得命墨娘取来解药,匆忙给伯嬴服下,这场审讯才算过去。
待中郎将搀着伯嬴出了椒房殿,天色已暗,零星几颗星子在夜空闪着微弱的光,伯嬴吹了风,已经清醒许多,那被绞成一团的五脏六腑也总算渐渐舒展开来。
中郎将有种劫后余生之感,不免低声道,“若不是您早有交待,只怕兄弟们无人知道您在椒房殿竟......”
另一禁军道,“末将护送郎中令回营。”
伯嬴道声音嘶哑,“去朱雀殿。”
中郎将一顿,夜色中与其余几人相顾无言,伯嬴捂着胸口催促,“快去!”
众人无法,只得将他搀到朱雀殿。朱雀殿殿门紧关,中郎将敲了门,好一会儿崔瑾瑜才来,隔着门问道,“是谁在外面?”
伯嬴道,“是我。”
崔瑾瑜蓦地一惊,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天色晚了,郎中令有什么事等明日天亮了再说罢!”
伯嬴道,“我有顶要紧的事......定要现在就与姜婕妤说,快开门!”
崔瑾瑜怕闹出动静来被人瞧见,只得开了门。
伯嬴一个踉跄进了来,崔瑾瑜见他面色极差,唇上又不少血,本还想再劝说几句,如今婕妤见客不便,请他先回去。但见伯嬴如此,知他必有要紧事,也不敢劝阻,只得引他进了殿。
正要先一步入内殿通传,伯嬴已拦住了她,“请崔姑姑回避。”
崔瑾瑜无奈只得暂且告退。
隔着一道屏风,隐隐见内殿立着一道清瘦的身影。
“姑娘。”
伯嬴叫道。
姜姒没有说话。
伯嬴捂着胸口低声道,“皇后今日召我去椒房殿审问昭时公子的身世,只怕已经起了疑。姑娘近日不要让公子进宫,也要叮嘱侯爷仔细盯着。”
姜姒心里一凛,想再仔细问问,但他说的已经很清楚,好似已不必再问了。
好一会儿不见屏风后那人说话,伯嬴眸色便黯然下来,静默片刻,才道,“末将告退了。”
他转身要走了,一个跌跄不稳,顺手扶住了一旁的廊柱,那五脏六腑被牵扯的剧痛感又开始绞痛起来,他倒吸一口凉气,慌忙抬脚往外走。
但姜姒已绕过屏风疾走几步搀住了他,“伯嬴。”
伯嬴向来是个讲究的人,若不是在逃亡之际,衣着仪容定是一丝不苟的。就连从前他一个人住在王宫马厩之中,亦是收拾得干干净净,他身上连一点马厩的味道都没有。
此时他的发髻有些凌乱,银甲下的袍子沾着尘土,他转过脸来的时候,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他脸色发白,嘴唇却被血染得殷红。
姜姒搀稳了他,他银甲下的臂膀隔着衣袍感觉不到一点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