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随她罢。
她自然会选择一种最适合她自己的方式走下去,但似她说得一样,当他需要她的时候,她会一直都在,这便足够了。
他不愿再去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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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康健,原与顾氏一族绑在一起的苏皇后虽不曾受牵累,但到底不敢再招风揽火地摆架子,若没有什么事,便成日规规矩矩地待在椒房殿,夹起尾巴做人了。
原先总要命姜姒来椒房殿舂米的责罚,也不敢再提了,只当是没这回事。
但左右要趁妃嫔每日一早请安时,敲打上那么几句,好叫她不要在天子跟前胡言乱语。
姜姒倒也不提。
她忧心裴昭时的安危,盼着伯嬴能尽快带回有关裴昭时的一切消息,便依旧每日立在朱雀殿外,临着白玉阑干,等着巳时禁卫军的巡逻。
而伯嬴永远不会令她失望,他果然很快便带了信来。吩咐禁卫军先走一步,自己拾级登上了高高的台基。
因要避嫌,他鲜少上来过。
此刻登上台基时,欣欣然似是有什么好消息。
姜姒笑着望着他,“伯嬴。”
伯嬴心口一烫,片刻道,“昭时公子很好,姑娘不必忧心。我的人去裴府问过,确实有人趁公子独睡时掳走了他的长命锁。从那以后,裴侯爷每日派了四五人在公子室外轮番值守,必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姜姒长舒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伯嬴,我不知该怎么谢你。”
伯嬴道,“公子唤我一声‘伯父’,姑娘何必再说什么见外的话。”
言罢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递去,“昭时公子亲自写的。”
姜姒赶紧接过来,鼻尖一酸险些涌出泪来。她仰起头,眸中清波流转,“昭时给我写的信?”
伯嬴点头,“公子三岁,会写信了。”
姜姒迫不及待地想要拆信,片刻顿住,小心问道,“陛下可知道?”
伯嬴道,“伯嬴擅自做主,陛下并不知道。”
姜姒盈盈笑起,赶紧将信藏好,小声叮嘱道,“千万不要让他知道。”
伯嬴很少在她脸上看到这般灵动的表情,自他第一回见她以来,她便在许之洐身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活得很是屈辱艰难。
伯嬴低眸,轻声道,“姑娘放心。”
姜姒欢喜地拿着信进了殿,崔瑾瑜却留了个心眼儿,跟着伯嬴往外走了几步后,低声提醒道,“如今婕妤已经册封,郎中令以后可不能再称‘姑娘’了。”
说完了话,并不等他答复,也转身回了殿。
伯嬴怔然出神。
如今姜姒已是婕妤,再不是那个被困在粮车之中的姑娘了,也不是那个与他一共刨兔子洞、扒死人衣袍的姑娘了。
她自始至终都是许之洐的人,他确实不该再私下唤她一声“姑娘”了。
朱雀殿的殿门掩起,殿外青天赫赫,已有了几分春光。这未央宫高亭大榭,锦绣成堆,长安城亦是玉辇纵横,白羽雕弓,此刻似乎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伯嬴想到那个雪夜在山洞遇见流兵,有人问他是什么人,他说他在大户人家里做护院。
他低低笑了一声,他只是个护院,从前是,如今也是。
他的禁卫军此时已经走出很远,伯嬴不好在朱雀殿多逗留,过了一会儿便沿着白玉石阶往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