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死了,这一切便结束了,她便解脱了。
姜姒打量着他,他只有这时候才是柔软不暴戾的。
她想起远在燕国的裴昭时来,昭时的眼睛像她,但其余每一处都像极了他的父亲呀。
地上的这个男人,她......
她不能杀。
杀了他,裴昭时便没了生父。杀了他,殿外的人必然会冲进来将她杀死。这样的话,裴昭时连母亲都没有了。
她伸手去轻抚他微凉煞白的脸,心绪十分复杂。
她想,他是待自己好过的。
二月底地上冰凉,他若是病了,只怕还要因昏在地上而受凉罢。
姜姒费力将他的上半边身子抱离地面,靠在自己身上,垂眸望着他。
她对他确实没什么话可说,她的话他也从来不信,后来她便觉得什么都没有必要再说。
她更愿意与伯嬴待在一起,伯嬴就没什么话。她若不开口,他便像个哑巴。她若想要说什么,他便也能应上几句。
姜姒不免想到,伯嬴此时又在哪里,又在干什么呢?她也已七八日不曾见到伯嬴了。
她抱了许之洐好一会儿,双臂都压麻了,她也头疼得厉害,也想什么都不顾地昏睡过去。
好在他总算醒转过来。
她问,“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成日头疼,没什么力气,喝药也不见好。”
姜姒想到自己,也是一样的症状。
“太医看过了吗?”
“看过了。”
许之洐贪恋姜姒温暖的怀抱,顺势环过她的腰身,闭上眸子无力叹道,“我小时候,多希望母亲也能这样抱着我,哄我入睡。”
姜姒心里一酸,眼里随之涌出一片泪花。每一个夜里,裴昭时是不是也会这样想念自己的母亲,是不是也会这样想要母亲抱着他,哄他入睡?
她抑制不住地垂下泪来,滴到他的脸上。
许之洐抬眸凝望姜姒,见她泪光盈盈,便也淌出泪来,低低央求,“阿姒,求你了,永远不要离开我。”
姜姒低叹一声,“可是你并不需要我呀。”
许之洐这么强势霸道的人,怎么会需要她呀。
他比姜姒整整年长七岁,此刻却似个孩子一般紧紧窝在她的怀里,泣道,“没有谁都行,但没有你,我会死的。”
若不是他在哭,姜姒便也只当是个玩笑话。毕竟没有她的时候,他照样活得好好的。
她只是用最平和的眼神看着那人,似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话,“陛下总有一日还会觉得姜姒恶心,依旧会起折我、辱我、杀我之心。”
许之洐心里一酸,胸口闷闷得喘不过气来,一瞬间仿佛被压在高山之下,又恍若乍然跌至深海之中,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你该庆幸如今我还贪恋你的身子,若有一日,连你的身子我都觉得恶心,那你便该去死了。”
他怎会说出如此薄情冰冷的话来伤她的心。
他将脸埋在她胸口,喃喃承诺,“再不会了,阿姒。”
姜姒抚摸着他的头,像在抚摸着小小的裴昭时,平静笑道,“我看见陛下的时候,便想起那段在军营里的日子,我无法忘记。今日离开后,恳请陛下不要再来了。姜姒就在朱雀殿里,远远陪着陛下。”
许之洐抱紧她不肯松手,“阿姒,你不要赶我走。”
“我只是想,这样还能多陪陛下一段日子。”
许之洐额蹙心痛,他撑着身子起来,扶住额头缓了好一会儿,片刻揽她入怀,“阿姒,你罚我,但不要离开我。”
他低低求道,“你罚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