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心中惶惶不安,她竭力平静下来,撕下一块干净的里袍,“你伤口崩裂了,包上罢。”
伯嬴笑道,“姑娘不必费心了,入宫我已是必死。”
是,他行刺过许鹤仪,一剑刺穿了许鹤仪的胸膛。
又跟在许之洐身边多年,为许之洐的权力争夺可谓是鞍前马后,殚精竭力。
他这样的人,许鹤仪又岂会容下。
何况今日接他们进宫的,是这顶前往永巷地牢的小轿。
姜姒柔声道,“进了宫只怕你我便要分开,若是到了永巷,便再无人为你包扎了。”
伯嬴不再坚持,解开领口由她细细包扎。
她动作轻柔,竟令他莫名地安定下来。不由说道,“是我拖累你了。”
姜姒笑道,“我们之间,何必还说这样生分的话。”
伯嬴便不再言语,方才与徐安之间的较量,已令他力尽筋疲。
小轿走得又急又快,中途换了人来抬。只能听见轿外呼呼的西北风吹得狼哭鬼嚎,听不见一点人声。
倒似要通往地狱去。
暗夜沉沉,前途叵测,心慌意乱。
她低低问道,“伯赢,你可后悔跟着我?”
他没有犹疑。
他说,“不后悔。”
***
永宁三年十一月三十日,燕王许之洐亲率大军攻破西安/门。
驻在城外的徐安节节溃败,被迫往城内退去。
燕军兵分三路,大将军夏侯起继续西进攻伐庆国。
骠骑将军霍云光经函谷关南下平定巴蜀武陵起义军。
中路军由燕王许之洐亲率,以投鞭断流之势,相继攻克了长安十二道城门。
燕军似天兵神将,立地金刚。
长安失守,徐安被迫退守未央宫。
未央宫城墙高大,固若金汤。燕军连夜攻城,却迟迟攻不下来。
周叔离劝道,“殿下,攻下长安已是势在必得。将士们疲累,不如休整一夜,明日一早一鼓作气,再图攻城。”
黑压压的夜不见月光,火光映在厚厚的积雪之上,倒显得明亮许多。
自大军从蓟州出发,一路破关斩将,至今已是一月半。兵疲马乏他知道,但每拖延一刻,许鹤仪都可能随时遁逃。
许鹤仪务必死。
便如从前他定要自己死一样。
他与许鹤仪交锋十五年余,必要有一个了断。
火把在西北风中猎猎作响,映在许之洐棱角坚毅的脸上。他素来幽深的眸子,倒映着未央宫高高的宫墙。
许之洐横刀立马,一双眸光射寒星。他举起长剑,中气十足,“不惜代价,夺取未央宫。”
顷刻之间,数万将士应声攻城。
然而宫门内却突然安静下来,城楼上严阵以待的士兵亦放下了手中的大刀弓箭。
许之洐眯起眸子朝宫门望去。
他不信此时许鹤仪敢出门应敌。
不多时忽听宫门“吱呀”一声缓缓推开。
但见通明的火把映照之下,露出手持虎符的沈襄浓。
竟是沈襄浓大开宫门。
许之洐一凛,他只当沈襄浓是个满脑子春花秋月的恋爱脑,不曾想竟有这般胆识。
徐安尚在宫内防守,她到底想了什么样的法子,偷来兵符,遏令这乌泱泱守宫大军。
眼见她一脸肃色,举起手中虎符,高声命道,“恭迎燕王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