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劲吹半夜之后,雪终于落了下来。
扑扑簌簌一整夜,鸡鸣时分,已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早起的宫人打开了殿门。
外面黑漆漆的,冷风涌入厅内,翻动着案几上一摞摞厚实的文册——
“济北郡:县五,户一万五千七百,口七万二千。”
“济南郡:县八,户一万六千六百,口八万一千。”
黑字下面是几行细小的红字批注:“前汉济南十四县,户十四万余、口六十四万余;后汉济南十二县,户近八万、口四十五万余,今八县,止八万人?似应有十万。再查!”
似乎是心情不太好,红字后面又加了一行:“晋武太康盛世,青州六郡不过五万余户,彼时天下户口应有后汉盛时六成,青州六郡户口竟只有前汉济南一郡户口之三一?滑天下之大稽!司马炎,言过其实!”
没过多久,外间又有动静,似乎御辇驶了过来,还有侍卫甲士齐整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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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白天日理万机,晚上继续理机,累得很今天都没起来练武。
“是啊。”皇甫昌说道:“阎氏在天水、武威、金城都有族裔,也不是什么小族了。阎台臣若能说动阎氏归国,背弃张骏,便是一桩功劳,今后还能为明公所用。”
宫人又走了进来。
尤其是那份食物可能是为陛下准备的。他是习武之人,早上都要吃肉,但梁兰璧现在只觉得有点恶心,不想吃。
天依然黑沉沉的。以往她很讨厌这种深沉的黑暗,现在却巴不得黑夜更长一些,因为她可以安逸地缩在男人怀里,即便要被他折腾。
梁兰璧的政治敏感性不低,一下子就分析出来了。
老仆察言观色,低声道:“明公,太医署的医者一辈子不知道见了多少人心鬼蜮之事,他们嘴很严实的,绝对不会乱说。当年惠帝为人毒杀,太医署的人至今未向外吐露半个字,足堪信任。此事尚有挽回的余地。”
梁芬点了点头,道:“陛下西巡点了你作为左民部随驾官员,这些时日准备准备,别到时一问三不知,白白浪费良机。”
梁芬沉吟片刻,摇头道:“台臣还是这样子,为功名利禄迷了心眼。不过,这回他倒误打误撞走对了。他也是有福气的,有此事,便不至于没好下场。”
男人粗鲁地揉了一阵,她气息有些紊乱。
锦衾之下,邵勋睁开了眼睛。
回到家中时,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就在这时,有老仆入内,在梁芬身侧附耳密语一番。
梁芬见了,也眼圈微红,道:“罢了。为父对不起你,耽误你一生。这世道——”
每每想到此事,都不由得黯然神伤。
“阎台臣后来去了凉州,前阵子和鸿胪寺的庾元度暗通款曲。”皇甫昌为梁芬倒了小半杯酒,说道:“今日接到其手书,便急着赶来了。”
“明公,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老仆说道:“长房——”
“这是要打仗了……”梁兰璧低声说道。
说罢,转身出了门。
“好你个邵全忠!”梁芬怒道。
“回佛堂修行吧。”梁兰璧坐起身,看着身侧男人躺过的凹陷,有些怅然。
长子二十多年前被乱兵所杀,次子九年前病死。
她只能用她是被迫来麻痹自己。
最后附有一个大大的红叉,上书二字:“无能!”
换了一桶水后,西边膳厅内的桌案也清洗干净了。
妻子也在数年前病逝了。
“老夫年逾六十,还能在位几年?”梁芬摆手道:“而今所为,不过为梁氏子弟铺路罢了。平定西凉之后,便该退位让贤了。”
更别说田舍夫、地方镇兵、部落牧人、坞堡民之类了。
梁兰璧低下头,似乎打听注意不说话。
左民曹在开国后变成了左民部,主官尚书一员,另置侍郎二员,为尚书副手,皇甫昌便是其一。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外面有人轻声询问道:“陛下可曾起身?”
皇甫昌为其目光所慑,干笑一声,道:“我去把门窗关好太冷了。”
好像偷了她什么心爱事物的刺激感觉。
“父亲要来?”梁兰璧问道,但没什么惊讶。
小作文批注又来了:“曹魏此郡便是一万户,晋时一万户,梁又一万户!不论何人治下,不论疾疫、灾害如何,不论是否久历战事,户皆一万,朕信矣!”
文册正好停在最后一页:“下邳不论,凡十九郡、一百十二县,计军民二十七万八百余户、一百二十五万四千三百余口。”
她心中愧疚难以形容,但在被陛下欺负的时候,想到文君,又有一种发自灵魂的颤栗。
“哦。”梁兰璧轻轻点头。
“为何巡视?”
皇甫昌也不追问,回到屋中后,问道:“梁公可还记得阎鼎?”
殿室之中,温暖如春。
“你到底回不回家?”梁芬方才被女儿岔开了话题,这会继续追问。
看着素服相迎的女儿,梁芬有些难过。
“可确切?”梁芬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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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昌左看右看,尬笑道:“我再去温一壶酒。”
“嗯?”梁芬目光陡然一凝,看向皇甫昌。
梁兰璧眨了眨眼睛,感受到臀瓣中夹着的物事后,脸红了。
他这一脉人丁不旺啊。
梁芬冷哼一声。
女人背对着他,两人腹股相贴,就这么搂在一起睡了一夜。
来人似乎有点着急,叹道:“今日有登高之会。再不起,皇后要起了。”
梁芬被女儿的态度气着了,但想到就这么一个孩子了,又想起亡妻皇甫氏临死前拉着他的手,让他护着他们的孩儿,便怎么都说不出重话。
“他?台臣?”梁芬一顿,苦笑道:“台臣啊!他心太大了,老夫镇南阳时,他还想着割据自立。后来不是投匈奴去了么?”
这是关西士人最大也是最好的一次机会。过了这遭,以后可就要按部就班了,除非大梁定都长安,不然很难斗得过关东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