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深知现在自己的状况,捕猎都得竭尽全力了,更别说可能存在的敌人。
它完全没办法抵御。
它想挣扎着爬起身先去附近的树林躲避一下,但是那正在向它高速靠近的东西实在是太快了。
白狼甚至才勉力走出几步,那东西就已经裹挟着一阵狂风停在了它身前的不远处。
-走……走开!
白狼已经精疲力竭,视线都已经变得很模糊,但还是本能的摆出攻击态势,呲着牙嘶哑着嗓子冲着‘来者’呜咽低吼。
但是对方却没有任何动作。
也不离开,也不攻击。
它只是站在那儿轻轻的抽了抽鼻子,然后开口:
-你的妻子我已经送到了,到我身上来,我带你去它那里。
白狼一怔,用力眨了眨眼,这才发现面前的是一头雪豹。
和老母豹子很像,但是比老母豹子高大强壮许多。
最重要的,是那双深邃澄透的红色眼眸。
-你是……雪盈的父亲。
-对,我是它的父亲,因因是我的伴侣,是它叫我来的。
红眼雪豹点了点头。
虽说实际情况是因因到了地方就已经完全把这头白狼忘在了脑后吧……但是现在这个情况这么说总是不会出错的。
白狼稍微放下了一点心,但还是凑到红眼雪豹身边仔细的闻了闻,确定它身上真的有妻子和老母豹子的气味之后,这才完全卸下防备,慢慢的爬到红眼雪豹的背上:
-那就,辛苦你了。
骄傲如它,放在以往是不会接受这样的帮助的。
但是现在它确实已经没有了拒绝的资本---想尽快赶到妻子身边,只能接受。
-咬住我的脖子,抓紧些,我跑得很快。不用担心我会不会受伤。
白狼也没吭声,和之前的因因一样,狠狠咬住红眼雪豹的脖颈,钩住它的身体。
它的爪子伤得远比因因要严重许多,抓在红眼雪豹的身上,比红眼雪豹还要更痛几倍。
但是为了能快一点赶到妻子的身边,它一声也没吭。
不过疼痛带来的本能的颤抖还是让红眼雪豹察觉了它的伤势。
-稍微再忍一忍,等到了地方,把你的伤口泡在母亲的养分里洗一洗,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稍微放慢了一点点速度,红眼雪豹开口道。
母亲的养分。
白狼原本已经又累又痛几近昏厥,勉强保持着清醒,听到红眼雪豹这句话忽地振奋了一点:
-母亲的养分……是那个黏黏的水吗?我的妻子,现在已经在那里泡着了吗?
-我不知道,但应该是的,我把它送到地方就交给那个人类了,他会把你的妻子带到母亲那里。别担心,母亲会治愈它所有的孩子,你的妻子会没事的。
红眼雪豹回答道。
它能感觉到白狼强烈的不安,虽然这份不安可能只能在它亲自确认妻子的状况之后完全消除,但是先告诉它这些安慰一下,总是没错的。
-……谢谢你。
白狼深吸了一口气,很庄重的开口:
-谢谢你送它过去……也谢谢你来带我去。
-这没什么,我和母亲一样,也都会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孩子们。
红眼雪豹脚步不停,但声音里却多了一点微末的笑意。
-……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白狼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开口。
-你问。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那个粘稠的,能治病的水,是一条鱼产出的……但是你称之为母亲的养分……你明明是一只雪豹。
-还有,你说我是需要帮助的孩子……我不明白。
自己明明是盘踞一方的前任狼王,就算现在受了伤很狼狈,就算身形比你这只雪豹小很多,但也不至于被称作孩子吧?
-你说得没错,我的母亲确实是一条鱼,能够治愈你和你妻子的水也是它的养分。
-但是母亲并非只是我的母亲,母亲的养分供养着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灵……虽然你不知道,可能也不想承认,但它确实同样也算是你的母亲。
-……
白狼这会儿仍旧不是很理解红眼雪豹所说的,以及自己为什么会多出一个妈来。
但既然这个‘母亲’能够治好妻子……那多个妈也不是不行。
-那……你和这个母亲也是这样的关系?和我们一样?
-我的话……可能和你们有一点不同。
红眼雪豹顿了顿:
-母亲没办法像我一样自由的在土地上奔走,所以它需要一个能够将它的意志、它的养分带到外面的存在,我就是那个存在。
-我是母亲在这片土地上的代行者,我会代替母亲前往那些需要帮助的孩子身边。
-就像现在一样。
-听起来……是很辛苦的事。
白狼沉默了一会儿,含混着轻轻嘀咕了一句。
-是的,但总要去做。
是啊,总要去做的。
白狼没有再吭声。
老母豹子从不提起它的伴侣,偶尔孩子们提到,老母豹子也显得很抗拒。
以至于白狼一直以为红眼雪豹是一个不怎么样的存在。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
怪了,那老母豹子为什么不喜欢它。
见白狼不再提问,红眼雪豹也不再多说,提速向着核心区的洞穴奔去。
身上的这个孩子受伤虽然不如上一个那么严重,但也还是很疼的,尽快带到母亲那里去比较好。
而且……
想起刚刚那一阵远在这边也能感受得到的属于母亲的躁动,红眼雪豹的眼底充斥着担忧。
它知道,母亲又失控了。
从时间来推算,差不多应该是那个人类把生病的孩子带到母亲那里的时间。
但是这一次比上次它赶回来的时候更严重。
上一次虽然母亲也失去了和它沟通的能力,但它还是能从血脉的联系里感知到母亲的状态。
但是刚刚那阵躁动过后,红眼雪豹发现独属于它和母亲之间的那份联系,断掉了。
无论它怎么努力尝试,也再没办法联系到母亲、感知到母亲。
它很不愿意往最糟糕的方向去想,但是这样的状况却又让它不得不想。
是因为那个生病了的孩子,还是因为那个被选中的人类?
身上还背着另外一个受伤的孩子,它没办法表现出很担忧的情绪,只能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母亲的居所,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母亲的状况如何了。
……
洞穴中,陆霄正趴在水潭边的石头地上,一点一点的捏着刚刚去潭中捞的虫子喂小白。
狠狠地哭过一场之后,金银粉叶蕨和小荧光蚋的情绪都稳定了许多---稍微发泄一下还是有好处的。
-乖孙,乖孙。
从木盒子里垂下来的叶片紧贴着陆霄的胳膊,金银粉叶蕨声音里的情绪已经恢复到了往日的状态:
-你治病那么有办法,能不能治治小白?你看它身上伤成那样,一定很痛的……你快想想办法。
陆霄哽住。
奶奶,咱就是说你有点过于看得起我了,有没有可能我来这儿都是因为实在没辙了,为了找小白用它的养分救治雌狼的呢……
“小白的养分不就是最好的治疗手段吗?它在这里泡着,应该不要多久自己就能好起来吧。”
陆霄低头看了一眼腿上那块狰狞的伤口---就是刚刚在水中被小白啄啃过的那一块。
上岸后,陆霄特意检查过那块伤口,伤口上面附着着一层很薄的、像啫喱一样粘稠质地的透明物体,比潭水还要更粘稠些,想来应该就是小白的治疗手段。
所以陆霄一点都没舍得浪费,就连刮取的那一点点研究质地的粘稠物体都让他抹在脸上的伤口上了。
这会儿晾了几个小时,伤口已经把那粘稠的‘啫喱’吸收了个七七八八,虽然翻开的皮肉看着还是很狰狞,但是已经有薄薄的新皮开始生成,只要不去碰,不会很痛了。
确实是相当厉害的治疗手段。
用在他身上的尚且如此,想来小白自己身上的伤也能靠着潭水中的养分很快恢复好。
陆霄本来是这么想的。
但是小荧光蚋下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美好愿景:
-源的养分对它自己是没有效果的,源受伤的话,恢复起来远比其他的孩子要困难得多。
“所以说,小白以前也受过伤?”
陆霄立刻领会到了小荧光蚋话里的意思。
-当然,源虽然养育了这片土地上的孩子,但是它也是这片土地上的一分子,自然也是会受伤的。
小荧光蚋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陆霄:
-你该不会以为源不会受伤吧?还是说你以为它只要生活在它的养分里就可以随便受伤随便恢复?
陆霄:……
我能说我确实就是这么想的吗。
也不用陆霄回答,光看他的表情变化小荧光蚋也能猜到他的想法,轻哼一声:
-你想得也太容易了,要真是这样我就不担心了。
“那……小白上一次受伤是因为什么?”
-记不太清了,好久好久以前了……好像是哪个小孩子跟源玩的时候收不住劲儿,啃掉了它的几片鳞片,反正我印象里花了好长好长时间,那几片鳞片才重新长好。
小荧光蚋抖了抖翅膀,爬得离水边更近了些,声音变得有些低落:
-源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什么时候才能认得我和芽芽……
听着小荧光蚋的描述,陆霄心里也有点儿犯嘀咕了。
小荧光蚋可是和小白级别相近的老祖宗存在,它的好长好长时间,陆霄都不敢想是有多久---至少应该也是几个老舅的岁数那么久吧?
几片鳞片尚且需要如此长久的时间去恢复,看看小白现在断裂的鱼鳍和鱼尾……
总感觉他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小白完全恢复好的样子了……
-那怎么办,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金银粉叶蕨有点儿急了,在旁边连连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