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瞧瞧我这脸,我怎么瞧着,我这眉毛眼鼻,半点儿也不像父亲母亲。”
父亲虽是守城武官,科举出身最是喜欢魏晋风流,美鬓长须,浑身气派不知迷倒多少少女。母亲倒是规规矩矩,只外族家早年不剩几个人,母亲无人管教这才下嫁给父亲。白手起家,虽比不得外面那些人貌美,可也是端庄典雅的大家闺秀。
月容自己呢,父母死后甚少有心思装扮自己。在柳家时头帘遮挡额头,如今全部束上去,月容甚至觉得自己这张脸怪怪的。
桃花眼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鼻子过于小巧精致,唇瓣呢,虽丰润小巧,可也不像母亲那般,记忆中一抿唇,便让父亲闭嘴不敢多说。
徐婆子笑嘻嘻上前,开口奉承道,“咱们家大老爷好气派呢,穿起寻常的衣裳也像千金制成的。姑娘和大老爷一样,都是这般,嗯,有读书人的气度。”
读书人的气度不气度是另外一回事,听到自己像父亲,月容总算是心安不少。手持黛笔,循着记忆模样,往深厚处描,她生的五官精巧,不如眉深目冷来的压人。
这厢准备妥当,柳二叔亲自骑马来接,徐柱子赶马车随后。侯爷可是说了,他最大的任务就是保的姑娘安全,姑娘安全了,他才能在侯府当差。
等瞧见月容素服从院内走出,柳二叔喉头一酸,时间可真快啊。
一晃,都过去六年了。
当年岩礼还未出生,现在都到了开蒙的年纪。只可惜她这侄女儿,跟着自己这个叔叔,真是委屈了她。
长兄死的蹊跷,他偏无力复仇。一家人苟延残喘,为了不给不知何处的敌人留把柄,他半点儿贿赂不敢收取,甚至沦落到变卖下人才能维持生计。
其中艰辛不提也罢,好在,都熬过去了。
柳二叔欣慰看着月容款款走去,昂首挺胸间依稀有长兄气度,
“像,真像。月容,你这般,真像你父亲。”
话到最后,柳二叔压去眼底潮意。见月容因自己的话明显振奋几分,
“二叔,我还想着,我这五官既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若是见过我父亲的官员再有异议可怎么办
二叔既然说像,那我就放心了。”
柳二叔闻言倒是一愣,“你怎么
会这么想”
她怎么会这么想月容上了马车,一路从城北到城中人生鼎沸,疑惑的紧盯手中镯子,对啊,她怎么会这么想呢
***
皇宫大内,天子居住的养心殿。小皇帝瘫倒在龙床,任由小太监一遍一遍的催促,
“陛下,今日大朝,肃毅侯也要亲临朝堂,您可不能偷懒。”
小皇帝满床打滚,捂住被子不肯起床,闻言踹了那小太监一脚,
“朕是这天下之主黄太傅可说了,这天下的东西,朕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过是缺席一个朝政,算什么大事”
“肃毅侯他是朕的舅舅,可他的兵权虎符,可在朕的手里,若是朕把这虎符收回来,他就是一只扒了牙的老虎,见朕只有怕的份儿”
越说越得意,小皇帝越发得意洋洋,
“朕知道我那好舅舅有事要忙,朕就不去,谁来请朕,朕都不去。”
“果真不去”
男音入耳,小皇帝慌忙装死,躺在明黄龙被佯装身体不适,
“咳咳,舅舅,朕昨夜受了凉,怕是去不了早朝。”
小太监跪行退到一侧,眼见陛下和肃毅侯交锋,不敢吭声。
太后自打先帝驾崩,身子骨一日差过一日,除了嫡亲的弟弟肃毅侯,满朝文武皆是信不过。
偏陛下表面温顺,当着太后面前一套,背地里,疏远肃毅侯,只和黄张二位太傅亲近。
前几日,那黄太傅家走水,火烧连营什么都不剩下。
太后原本是恩赐原地修建,偏陛下听见,说什么,黄太傅乃朕帝师,如何能居于残坏之地。恰肃毅侯府旁宅院空着,黄太傅择期搬进去就是。
天底下专门给舅舅添堵的外甥有没有,当今陛下算是其中翘楚。
道高一尺,魔自然高一丈。小太监想都不用想,陛下能在肃毅侯手里占什么便宜。
果不其然,只听肃毅侯挥手,招呼身后太医上前,
“方才在朝中听见陛下身子有碍,臣一为陛下血亲,二是先帝遗命大臣,不敢有误。
方太医,上前为陛下诊脉。”
方太医,黄太傅的人。小皇帝一听顿时伸出手去,方太医自然知道他的问题,有他遮掩,今日又能在养心殿睡上一日。
“陛下年幼体虚,脉象虚滑,这
是风邪入体的征兆。
只需静心养体,多做休息,不可过分劳累。”
装模作样把脉,方太医忽略陛下笑颜,转身朝顾知山禀告。
“既有疾病,自该药到病除。方太医,请为陛下开明药单,也好早日康复。”
顾知山请击两下掌,韩有梁率众搬了药柜进来,鸡翅木药柜各个丈余高,抽屉上镌刻各类药物名称。
“方太医只管开药,若是治不好陛下,那就别怪顾某不客气。”
小皇帝目瞪口呆,他装一次病,舅舅,他就搬来这么多药柜
就是吃死他,他也吃不完啊求救目光落在方太医身上,后者不敢抬头,提笔挥写而就,
“药房在此,请侯爷查阅。”
小皇帝冷冷打了个寒蝉,韩有梁还率着众人一趟一趟的搬运药柜,不多时,养心殿内龙涎香被药香笼罩,药柜遮住窗台外日头,渐渐昏暗起来。
他和舅舅的实力,还差之甚远。突然之间,小皇帝明白这个道理。
一次一次装病带来的是什么舅舅他越发得寸进尺,就连药柜这样的腌臜玩意儿,也往养心殿搬
他这是欺君罔上
“朕没病,朕就是想偷懒不去上朝”
小皇帝猛的掀开被子,立在龙床上气势汹汹。
“朕是大隋天子,这大隋的天下都是朕的,不过是不去上两有什么打紧的。
你若有能耐,替朕坐在那龙椅上,反正朕是不去”
窥着顾知山脸色,小皇帝越说越放肆,
“许你睡别人的妻子,就不许朕偷懒不上朝,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要完小太监瑟缩身子,不敢引人注意。
略微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黄太傅在算计肃毅侯。前两日黄翰林狼狈进宫,御前哭诉,说什么肃毅侯收买柳家,当街唾骂黄家骗婚,都是些虚构的事情。
可陛下偏偏当了真,还今日拿出来说事。
“你放开朕”
偷摸睁眼,小太监只觉面前之事理所当然。肃毅侯单手拎起手舞足蹈的陛下,扔到了一堆龙袍之中,
“你自己穿上,若是不穿,着里衣上朝,也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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