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与烦忧交织如注逶迤绵延,竟是她从未体会过的复杂心绪。
“睡吧,你听隔壁的孟阙都在打呼噜了”南袖撇撇嘴。
婉露噗嗤一笑,默然点了点头,便是阖上了眼。夜里做了一个不稳的梦,梦中有人渐行渐远,她看着他的背影是那样无力,然而回身时,却立有一人影,轻声唤她
露儿,过来
九重天紫微宫
烛火摇曳,映衬得寂遥的身影忽明忽灭,夜深了,他仍伏在案头,废寝忘食的批阅奏章处理政务。端起一旁的茶盏,顺势稍一入口,便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婉露,茶凉了”
周遭是一片沉寂。
而他深陷寂静的中心。
呵,差点忘了,婉露违逆了他的旨意仅仅因为,某人提醒她还没放河灯。不曾想,在自己最亲厚的臣子眼中,和旁的人放河灯,竟要比同他回天庭更为重要,甚至还拿差事未妥为由为自己抗辩。
批注的朱笔顿住,寂遥紧紧闭眼,长舒一口气,试图平复那起伏的胸腔。他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身为执掌六界的天帝,不该有情绪。
那些所谓情绪的东西,都是诱使人出错的罪因。
细数我这一生,哪一步不是经过好一番兼权尚计、澄思渺虑才迈出的呢图谋数千年,时至今日,才终于在浩浩天界筑建了自己的根基,培植了能同神族抗衡的道仙势力这来之不易的一切,全凭自身的隐忍和理智,绸缪而得。
然而,失控感却愈发强烈。
这已经不是婉露第一次忤逆他的谕旨。
寂遥蹙眉扶额
,他讨厌如今的婉露,是那样不可捉摸,曾经言听计从的仙子,眉目间赫然显现出了坚定的叛逆。
这般的她,既让人讨厌,又让人惶恐。
深知自己对婉露倾注的情感有点太多了,左右不过是自己近前的一个侍奴仙婢罢了,为着一个仙侍大伤脑筋,这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笑话一桩。
寂遥暗笑自己,看来真的应该好好寻一位知心体己的女仙,聘为天后。再这样同婉露厮磨下去,只怕,真真要生出有关爱情的错觉可是,错的就是错的,荒的根只能种出诞的果。
眼波一横,眸光复又清明,天帝重新提笔,慎重落下朱批。
人间听雪楼
今晨,婉露醒的很早。
为防吵醒南袖,她轻手轻脚下了榻,似乎听见屋外有淅淅沥沥的风雨声。她缓缓推开轩窗,只见千千万万重的细密雨丝勾连着云际与湖面,天水一色,一片空濛。断桥在漫天风雨里若隐若现,几叶渡舟行过波心处,在雾色中浮沉招摇。
得见如此朦胧静谧的景致,婉露生了雨中游西湖的情趣,便就撑了油纸伞行至了断桥边,却见一位身披蓑衣,头顶斗笠的老者,隐约可见蓑衣之下所穿着的灰白色道袍。
现在的道人,是这般的难讨生活了吗竟要忍着风雨,这般早起的摆摊算卦。想起自己此次人间行的任务,婉露不由驻足,立在了老者的卦摊前。
老者面容清瘦,留着冉冉胡须,乍一看,颇有几分道骨仙风。他头也没抬,只是深沉问道“姑娘,可是来问姻缘的”
婉露一愣,问姻缘
回想昨夜起起伏伏不得安宁的心绪,她确然是在为此事苦恼,不若,姑且问一问吧。
她先是自签筒摇出一支签,解释道“这第一个人,我暗慕他一万暗慕他很久很久。”紧接着,又摇出第二支签,她将签子递给老者,“这第二个人,温柔谦和,是个翩翩君子,待我很好请问这两个人,我该如何抉择”
老者了然一笑,径直将第一支签放回了签筒。
“你怎得”婉露不解。
“因为你开了第二支签。”老者略一挑眉,手捋胡须,点拨道。
婉露一怔,似乎有所顿悟。
“那这第二支签,待要如何解读”她追问道。
“哈哈哈,”老者忽然爽朗大笑,“如何解你且回头看看罢”
回头看
婉露面带困惑,却还是依着老者所言,回身寻望,却只见桥面上,有一位白衣公子撑着纸伞,微风裹挟细雨,吹起他衣袂飘飘,正眉目含笑,温柔地睇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