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舰队离开赞迪里，浩浩荡荡地驶入西方的无尽之洋，已经过去了五天。
相较于之前沿着尼赫喀拉海岸线的平静航行，西海的脾气显然要暴躁得多。
天空不再是持续的晴朗，铅灰色的云层如同沉重的幕布般低垂，海风也变得强劲而湿冷，卷起一人多高的墨蓝色浪涛，不断拍打着船舷，发出沉闷的轰鸣。
运输船队上的尼赫喀拉士兵们早已被颠簸得七荤八素，不少人脸色蜡黄，抱着船舷吐得昏天黑地，看向大海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即便是那些来自莱巴拉斯和赞迪里的经验相对丰富的水手和海军士兵，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时刻警惕着变幻莫测的天气和可能潜伏在深海中的危险。
斯卡文水手们倒是对这种恶劣的环境适应良好，甚至有些兴奋。
颠簸的甲板和冰冷的海浪对他们来说如同家常便饭，偶尔从浪涛中跃起、露出狰狞面目的怪异海鱼，反而能激起他们捕猎的欲望。
但航线的选择，却成为了摆在舰队高层面前的一个现实问题。
窃魂者号的舰桥内，气氛有些凝重。
埃斯基依旧坐在他那张由各种金属和骨骼拼接而成、充满了史库里风格的指挥椅上，猩红的鼠眼盯着面前巨大的、由魔法水晶构成的动态海图。
海图上，代表着联合舰队的光点集群，正处于一片广阔的蓝色区域，周围标记着各种已知和未知的岛屿、暗礁以及洋流方向。
欧莉隆站在主控台前，双手抱胸，紫色的眼眸如同冰冷的宝石，同样注视着海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赫卡蒂和卡哈赫的婴儿床坐在稍远处的阴影里，对眼前的讨论似乎漠不关心。
塞拉则紧张地站在埃斯基身后。
舰桥内，还聚集了几位特殊的客人。
阿卡迪扎，喀穆里的年轻国王，穿着一身相对简便的旅行甲胄，面容依旧英俊，但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忧虑和疲惫。
作为名义上的陆军统帅，他深知这次远征的艰巨和潜藏的风险。
卡利普索，赞迪里国王的首席顾问，这位精明的老者捋着花白的胡须，眼神锐利地审视着海图和在场的每一个人。
还有钩爪格里克，这位前坏血病氏族的爪爪舰长，此刻正代表着舰队中庞大的斯卡文水手群体，大大咧咧地站在那里，用他那只完好的爪子抠着鼻子，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
另外还有两名来自莱弥亚和莱巴拉斯，还有赞迪里的高级海军军官，他们是各自城邦舰队的实际指挥者，此刻正襟危坐，表情严肃。
“咳咳，”
卡利普索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沙哑而缓慢，如同砂纸摩擦，
“埃斯基大人，诸位将军。”
“按照原定的计划，我们离开赞迪里后，应该继续向西航行大约十天左右，抵达我们尼赫喀拉在西方沿岸最早征服的区域——阿拉比沿海地区。”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海图上画了一个圈，
“那里有几个被我们控制的阿拉比港口城市，虽然不大，但足以让我们进行最后的淡水和食物补给。”
“而且，那里的阿拉比人，对我们尼赫喀拉还是比较恭顺的，可以征召一些当地的劳力，甚至是一些熟悉西方海域的向导。”
“阿拉比？”
埃斯基的鼠脸上露出了一个嘲弄的笑容，他伸出爪子，在海图上阿拉比区域更西边的位置画了一条线，
“卡利普索大人，您是不是忘了，再往西边一点点，就是哪里了？”
卡利普索的脸色微微一变。
阿卡迪扎国王也皱起了眉头，接口道，
“你指的是那个高等精灵的王国中心？”
“没错！洛瑟恩！”
埃斯基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夸张的意味，
“我们这次是去奥苏安西北部的纳迦罗斯方向的凯恩圣殿做客，可不是去洛瑟恩送死！”
“阿拉比沿岸距离洛瑟恩太近了！”
“那帮尖耳朵玩意儿的海军，尤其是那些讨厌的洛瑟恩海卫，一直在防止任何阿拉比舰队西行，在那片海域肯定有重兵巡逻！”
“我们这么大一支舰队过去，还没靠近奥苏安，就得先跟他们的主力舰队打一场硬仗！”
“就算我们能赢，损失也绝对小不了！到时候还拿什么去夺凯恩神剑？”
“更别提，”
埃斯基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说什么秘密，
“洛瑟恩那鬼地方，离荷斯白塔可不远！万一惹毛了那帮整天抱着水晶球看法术书的宅男剑圣，他们派几队穿着白袍子、拿着发光大砍刀的家伙过来交流一下，我们谁顶得住？”
他这番分析，让在场的尼赫喀拉军官们都沉默了。
阿拉比作为尼赫喀拉的附庸国，和奥苏安仅仅一海之隔，虽然相距遥远，但依靠阿拉比人的情报，尼赫喀拉也很清楚高等精灵海军和魔法力量的强大。
洛瑟恩海卫和荷斯剑圣的威名，即便在遥远的尼赫喀拉也有所记载。
直接去洛瑟恩眼皮子底下晃悠，确实风险太大了。
欧莉隆这时候也开口道，
“这里最大的战船也不过三级舰级别，就算不会遇到阿苏尔的主力舰队的旗舰龙舰-英卓古尼尔号，作为分舰队旗舰的龙舰-加拉罗西号、龙舰-玛卓斯涅尔号、龙舰-德拉昆因号、龙舰-哈格达尔号，都足以单舰击沉这里的所有舰队。”
“龙舰只需要释放一次主战魔法的星刃冲击，我们周围这五条船就得连船带人全部变成碎片，最强大的那个黑魔法炮（她指的是次元闪电炮）也只能给龙舰那种其实就是漂浮的城堡的舰种，刮下一层土来。”
“更别说还有大量的一级舰，二级舰，三级舰，就这个实力，跟他们的主力交战，纯属找死。”
尼赫喀拉人听后，直接沉默了。
这话是黑暗精灵说的，肯定不会有错。
“那你们的意思是？”
阿卡迪扎看着眼前这个杀了自己的叔叔，害死了父亲的邪恶老鼠，态度恶劣地问道。
“我们得换条路！”
埃斯基用爪子在海图上画出一条向北的曲线，
“我的目标，凯恩神剑，在奥苏安的西北部的群岛上的凯恩圣殿里！”
“从东南方的阿拉比登陆洛瑟恩打穿整个奥苏安岛，去找凯恩神剑？别开玩笑了！那比直接进攻洛瑟恩还要愚蠢！”
“我们最好的选择，是绕过奥苏安的南部和西部，从北方或者西北方向，靠近凯恩圣殿，然后寻找合适的登陆点，直捣黄龙！”
“北，北方航线？”
莱巴拉斯的海军将领皱起了眉头，尼赫喀拉的过往历史中，从未有对于北方大陆的记载。
“那条航线更加漫长，而且风浪更大，海况也更加复杂。最重要的是，中途几乎没有任何可靠的补给点！”
“除非……”
他的目光转向了钩爪格里克。
钩爪格里克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尖牙，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
“没错-没错！除非你们想去我们斯卡文的老家——斯卡文魔都做客！”
“那鬼地方，就在赞迪里北边不远！大概一千多海里就可以到，倒是可以补给！桀桀桀！”
“斯卡文魔都？”
尼赫喀拉的军官们都露出了疑惑和厌恶的表情。
他们对这个传说中的鼠人巢穴还是第一次听到，而且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充满了负面的想象。
“不行！”
埃斯基立刻否决道，语气斩钉截铁，
“斯卡文魔都不能去！”
他道，
“第一，我现在是被流放出来的，在那个死鬼纳迦什的威胁彻底解除之前，总工程术士莫斯基塔大人不允许我回去！擅自回去，就是违抗命令！”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