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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第四章(1 / 2)

对于这场婚事预估不足的不仅有强忍泪水,  装出一张笑脸的县丞夫妇,还有正在跟田豫和张辽太史慈聊募兵之事的陆悬鱼。

        听了女兵报信,陆悬鱼就有点懵。

        “将军?”田豫仔细地观察她的神情一番,  “家中是有什么急事不成?”

        “也不算……阿白已经去处理了,”她伸出一只手想打个手势,想想觉得一只手不能表述清楚她内心的感受,  于是将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比比划划,  “有人砸上我家门来,要抢亲呢。”

        几个武将脸色一下子就沉下来了,  就旁边的徐庶目光在他们几人中间跳来跳去,  又跳回她身上。

        “我不信天下有人敢上门抢将军哪。”

        “啊这,  当然不是来抢我,  ”她有点尴尬地说,  “我是说,抢我家四娘。”

        几个人的脸色好转了一点。

        徐庶似乎有点想笑,  但是忍住了。

        “什么人这样大胆?”

        “是平邑县丞家的人,替他家的小儿子登的门,  ”她说,  “他家不知四娘与我的关系。”

        她简单将来龙去脉讲了一下,  大家恍然大悟。

        “孔使君正清查吏治,  这人竟撞到将军府上,  ”徐庶叹了一口气,“真愚夫也。”

        “我倒不觉得他蠢,  但我还是有点奇怪……这事儿能这么办吗?”

        她的问题让这几个人都稍微地沉思了一下。

        “应当正颜厉色,  申饬其所为。”田豫这么说。

        “雁门豪强林立,  此种行径,  亦不为奇。”张辽这么说。

        “其心可诛。”太史慈这么说。

        他们都没有表露很惊讶的神色。

        但对于陆悬鱼来说,这事还是挺奇怪的。

        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她所见到的婚姻大部分是同阶级之内的婚姻,近的比如刘备娶糜夫人,远的比如同心嫁曲六,要么是士人和士人,要么是平民和平民,这就很和谐,没什么强买强卖的事。

        她因此也套入了现代思维,觉得柳家和羊四娘要是谈不到一起去,那就算完事儿了,但她就没想到有这一出。

        “令甥毕竟父母双亡,太平世道,又有宗族庇护之下,亦难免为族人所欺,何况时逢乱世,她又没有宗族可寻呢?”

        “这是什么话,有族人被族人欺负,没族人被外面的人欺负?”

        大家点点头。

        “她纵是个少年男子,也会为人所欺,何况还是一名孤女呢?”

        “那律法呢?”她问,“律法不管这事儿吗?”

        这个问题似乎又问住了他们。

        最后仍然是元直先生回答了她:“将军不闻度田之事吗?”

        ……她挠挠头。

        简单来说就是建武年间,汉光武帝想清查人口和田地数量,尤其是清查世家大族的人口与仆役和田地的数量,要他们缴纳应缴的赋税。

        然而地方官也出自这些世家,因此态度完全就是“笑死,根本不想好好查”,结果皇帝一气之下就杀了一堆两千石的郡守和国相,再然后世家大族就暴走了。

        事情演变成了“郡国群盗处处并起,郡县追讨,到则解散,去复屯结,青、徐、幽、冀四州尤甚”的叛乱后,靠着一边清剿,一边安抚的政策,算是把这场叛乱平息下去,政令也勉强继续实行了下去,但士族还是那个士族,旧的杀了一批,新的又长出来了。

        她陷入了沉思。

        羊四娘是个例吗?

        不是。

        那些同样遭遇了这样的逼婚,却没有陆廉陆白代为撑腰的孤女可怜吗?

        可怜。

        ……但她们竟然还未必最可怜的!

        因为在这个世家豪强能随便杀人的时代,你都不知道谁在最底层了!

        北海豪族公孙丹修了一座宅邸,卜工(占卜师)说这房子得先死几个人,住进去才吉利。于是公孙丹让儿子当道杀人,随机杀人,杀完人搬进宅子里,当镇宅挡祸的风水物件。北海相董宣知道了,给公孙丹和儿子都按律处死,于是这公孙一族三十余个壮汉提着兵器就杀奔官府而来,准备物理申冤了。

        ……就这样最后事情闹大了,公孙丹死倒是死了,但董宣是上了《酷吏传》。

        “将军新封纪亭侯,朝命与人望皆有,又为主公所看重,”田豫忽然开口劝了一句,“行事当三思。”

        她挠挠头,站起身来,准备去参加昏礼。

        “我不在乎那个,”她说,“律法或是刀子,他们总得挑一个跟我讲道理才是。”

        天气很冷,在外面走路的人出了一身汗。

        那些捧着的,抱着的东西,又原封不动地带回来了。

        除此之外车上又多了不少东西,再加两边又有女兵护送,于是总有好事的驻足观看。

        偶尔有一个大着胆子的,上前问一句。

        “这样大的排场,是去迎谁家的新妇啊?”

        那些抱着东西的人都低着头走路,什么都装着听不见。

        但有个骑在骡子上的男人便停了脚步,很热情地招呼了一声。

        “哪里是迎新妇!”他大声嚷道,“是去迎新郎!”

        ……这个话说得就有点不对劲。

        于是有人窃窃私语起来,“难不成这是去迎赘婿?!”

        那些抱着东西的人连忙将头压得更低了。

        车轮滚滚。

        羊四娘坐在自家的马车里,一声也不吭。

        小婶子来时坐的那辆车里现在坐着同心和李二媳妇,还有几个小娃子,倒是热闹得多。

        至于小婶子本人,正跟着仆妇们一起在徒步跟随。

        陆白倒是请她上车来着,但这位长辈硬是说什么都不肯,涕泪横流地表示只愿随车趋行。

        似乎渐渐离平邑城近了。

        外面的人声也渐渐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