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溪见苏萤提笔,便自觉立于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只静静听候吩咐。唯有在书房伺候过的丫鬟,才会这样站于离书案不远不近之处,恰到好处。
她听着苏萤停笔询问,经年培养的习惯可不是那么好就改的,嘴比心思动得快,立时便作了答:“红梅傲雪,那梅自然是红的。”
苏萤了悟道:“是啊,红梅傲雪,我竟忘了名字。”
似是未对桃溪的作答有疑心,而是从容的放下砚屏,执笔在纸上落款。
桃溪答完就意识到说漏了嘴,她一在前院的丫头,怎能晓得另一只砚屏?心中懊恼不已,连带脸蛋也红扑扑的。可瞧见表小姐继续提笔写字,似是没有察觉?这才将提着的心放下几分。
来之前,公子可是嘱咐过的,严守身份,做好本分,勿让表小姐疑心。
苏萤已证心中答案,却没有猜中谜题的欣喜,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一次倏然翻涌,像是要冲破那道她强行设下的屏障。
咚咚咚,一记敲门声突然响起,搅得人心慌乱,桃溪前去应门,而她却不敢回头。
一时之间,只觉得口干舌燥,脸颊发烫。
右手执笔尚悬在空中,不敢放下,她生怕自己的一个动作,便会让来者察觉她的心慌意乱。
“萤儿姐姐,白先生的题我又写不出来了!”
一句娇嗔之声,终于让苏萤紧张的情绪松了下来,似乎松懈得太快,连手也软了,喀拉一声,湖州制的上好羊毫便这么掉落在地上,地面沾了好些个墨点,杂乱无章,好似她此刻的心跳。
上回功课便是苏萤提点,婉仪午膳后寻思早点完成功课,年前就能得空多玩几日,于是兴致勃勃地让巧书备纸、研墨,待一切就绪后,却发现自己提笔忘字,原本胸有成竹的她,竟然文思阻滞。
她先去的哥哥书房,没曾想他以温习为由,将她拒之门外。嘴里虽然嘟哝,却也知哥哥备考重要,遂出了西院,来到藏书阁。
“萤儿姐姐,你怎么了?”
刚被桃溪迎进屋内,婉仪便瞧见苏萤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还有那地上笔和点点墨迹。
“没什么,没什么,一时没拿住笔而已。”
苏萤忙笑着掩饰,正要俯身拾笔,却被桃溪拦下:“表小姐,让奴婢来清扫。”
说着便拾起了笔,随后拿着布擦拭墨迹。
婉仪看着这小丫鬟伶俐,不由多看了几眼,而后“咦”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桃溪一听,正在擦地的手明显一顿,正当她要起身回答时,苏萤却护住了她。
“白先生的题,何处不明,让我瞧瞧。”
一句话便让婉仪想起了此行目的,立时便将对桃溪的好奇抛诸脑后,她忙拉起苏萤的手亲近。
正当她要开口询问不明之处时,却一眼瞥见书案上已经写就的文章,不由惊讶道:“姐姐,白先生的功课您写完了?”
苏萤这才反应,方才洋洋洒洒写的一篇文章甚为反骨,简直是把世人推崇的女子德行驳了个遍。她忙摇头道:“不是,不是,这张是我作着玩的。先生的功课,正要写,还没起头呢!”
说着将那纸反手一压,不敢再多看一眼。
这文章要是让人瞧了去,定是要批她一个姑娘家,无德无礼,惊世骇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