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李二狗的媳妇生第三个孩子时,难产大出血,还未来得及送到城里的医院,便死在了半道上,连肚里的孩子也没保住。
就在他寻摸着,是不是找一个土人婆姨续个弦,给他生一个带把的,以便能为老李家传下香火。
好巧不巧,哦,也不是,应该是春娘遇到了倒霉事,她丈夫在两年前跟着一群人进林子猎取皮毛,不小心失足从一处矮崖上跌落下来,摔破了脑袋,留下娘几个哭天抢地。
春娘虽说生养了四个孩子,但瞧着也是模样周正,年纪也不过三十四五。
若是将她娶了,不仅可以给屋里的两个女儿找一个继母,说不定还能跟他在被窝里生出几个孩子,为他老李家增添更多的香火。
说实话,春娘虽然比自己大几岁,但她毕竟知根知底,又能生养,还是我汉家女子,下出的崽子自然也是咱们纯纯的汉人种。
总比啥都不会土人婆姨要强出几分。
嗯,最起码不用劳心费力地教婆姨学做各种家务,到最后还搞得一团糟。
在经人说合后,春娘先是不予理睬,只是一心地照顾家里的孩子和田地里的庄稼。
后来,在他不断的殷勤往来照顾下,春娘的心理也慢慢松动了,萌生出再嫁的念头。
其实,在新华地界,政府是不提倡妇人为丈夫尽节守寡的,反而竭力提倡寡妇再嫁,重新组织新的家庭。
甚至,为了鼓励鳏夫或寡妇再次婚嫁,政府还会给予一定的补助,以减少双方结婚所需的花费。
在普通人眼里,寡妇和鳏夫的结合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也没有什么道德夫子来说教反对。
既如此,郎有情,妾有意,李二狗觉得抱得美人归,将春娘娶回家暖被窝,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却不曾想,春娘家里这位读中级学堂的长子--莫小山却不乐意了,极力反对母亲再嫁。
这小兔崽子,读个书是不是都读傻了,竟然干涉起长辈的婚事。
真是一个逆子!
“春娘……”李二狗轻轻唤了一声。
“我知道的。”春娘白了他一眼,“小孩子倔,过些日子就想通了。”
“他若是想不通呢?”
“……”春娘怔了一下,随即羞恼地说了一句,“我是他娘,是这个家的户主,自是我说了算!”
“嘿嘿……”李二狗闻言,脸上顿时笑出了褶子,“春娘,你放心,你嫁了我,小山他们四个,我会当亲儿子和亲闺女对待。”
“我信你!”春娘看着他,重重点了点头。
——
回去的路上,李二狗把炸鱼干紧紧抱在怀里。
起风了,刮得脸上生疼,他想起春娘家漏风的窗户——去年冬天他去帮忙糊窗纸时,发现窗棂都朽了半边。
“爹!“大妮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
七岁的丫头牵着五岁的妹妹站在院门口,小脸冻得发青。
李二狗慌忙掏出尚带体温的鱼干,两个孩子眼睛顿时亮了。
灶台冷得像冰窖,屋里也黑乎乎的。
他摸着黑点燃油灯,发现中午留的粥碗原封不动摆在桌上。
两个孩子怕费灯油,天一黑就缩在被窝里不敢动。
“爹,莫家哥哥为啥老凶你?“大妮啃着鱼干突然问道。
李二狗手一抖,差点打翻油灯。
“读书人……讲究多。“他含混地应着,往灶膛塞了把柴火。
火光中浮现出莫小山那双喷火的眼睛,和春娘藏在袖口里的冻疮。
去年春耕时他看得真切,那孩子掌心全是血泡,却死活不肯让他帮忙扶犁。
李二狗突然攥紧了火钳。
明天就是小年,该去给春娘送灶糖了。
听说城里学生放完过年假都要回学堂温书,或许……
他望着莫家方向露出一丝笑容,喉结也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