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抬眸瞥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睑,唇角不经意地微微勾起,没有多说什么。
梁知烈来大黎许久了,如今突然要走,估计已经和殷沐谈好了条件。她不知道是什么条件,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件事里有没有被当作什么筹码,所以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
她带着报复的心态希望梁知烈把事情闹大些,看殷沐怎么收场。
梁知烈见安歌未理会他,突然从位置上走到殷沐正面,单膝跪下行了一礼,道:“皇上,我等此行除了和谈,也有联姻之意,北国愿以便将三座城池为聘,向陛下求娶郡主。”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齐刷刷看向安歌。
安歌今日一直没吃任何东西,本就脸色苍白,在红衣金饰的衬托下更显得毫无血色,众人看她这样,一时间弄不清她什么想法。
这聘礼不是皇室常见的金银珠宝,是三座城池!北国边境那三座城池本就因为和黎国接壤,两国百姓私下贸易往来密切,所以还算富足,北国居然愿意拿三座城池换这个女人!
不过一个安歌而已,能省多少枪炮,能少牺牲多少将士!若果这都不答应,皇帝真的是被美色误国了。
然而,短暂的沉默后,殷沐却反问梁知烈道:“谁告诉梁太子,她是郡主?”
梁知烈愣了一下,旋即道:“我住在京中多日,听京中的百姓都在说。”
殷沐微微一笑,道:“百姓不知皇家之事,以讹传讹,殿下不要误会了。她不是郡主,也并非黎国皇室血脉。”
说罢,他看向安歌,眸中的爱意毫无隐藏,他道:“她从来不是什么郡主,是朕的贵妃,位同副后。”
一瞬间,殿中鸦雀无声。
梁知烈脸上也是来不及隐藏的惊愕,片刻后,一抹嘲讽一闪而过,他从半跪着的姿势站起来,道:“既然如此,是我唐突了,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梁知烈径直回到坐上,举杯冲殷沐道:“我自罚三杯。”
他豪爽地喝下三杯酒,然后放下酒杯,看好戏般地看向安歌。
他是外宾,他多说什么不合适,所以便装作不知道。
不知道安歌本是黎国战神的遗孀,不知道她的丈夫才离世两个多月,不知道皇帝此举有多么不伦。
如果不是时间不够不能在黎国待太久,他真想一直在这里看笑话。
看殷沐怎么一步步作死。
后妃们面面相觑,半晌后埋头吃菜不再言语。皇后已经因为安歌形同废后了,她们哪里还敢说什么?
一场宫宴匆匆结束,当晚,这宫墙里许多人都睡不着。
景阳宫里灯火通明,安歌躺在床上,脑海里还是宫宴后的那些话。
从宫宴出来的时候,许多妃嫔凑在一起对她指指点点,口中说的无外乎都是那些话:
“丈夫才死就成贵妃了,真有手段。”
“凭什么,宁妃娘娘才是最有资格做贵妃的。”
“狐媚子,这消息若是被朝中大臣知道,指不定还要怎么骂她呢!”
“她爹不是什么清官么?清流人家就养育出这等不要脸的货色?”
“……”
安歌越想越憋屈,为什么这些事要怪她?她没得选,她在意的人的命都被捏在殷沐手里,她没得反抗。
不知过了多久,后背蓦然贴上一具温热的胸膛,安歌呼吸一滞,旋即转身厌恶地推着他:“你滚!”
殷沐却手上一紧,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安歌挣脱几下却动弹不得,失声哭道:“你为什么非要如此折辱我?你不如给我个痛快一刀杀了我叫我去陪我的孩子!”
殷沐沉默良久,在她耳边低语道:“我想给你我能给的,天下人怎么说我不在乎。”
他理解安歌心中的苦楚,他明白有一道道无形的枷锁锁在每一个大黎女子的身上,死了丈夫不守节就会被人指责辱骂。
可他也承受了很大的苦楚,这些日子,许多奏折都要他放安歌离宫以平息民间谣言。他以一人之力对抗群臣,就是为了留住她。
安歌颓然地闭上眼睛,道:“你是皇上你可以不在乎,旁人不顺你心意你杀了他就是了,可你从未为我考虑过,我的名声毁了,我爹也要被人骂,估计连景澜都在被人嘲笑,皇上你可有真的站在我的立场为我考虑过?恐怕没有吧,你所做的,只能感动你自己。”
殷沐更紧地抱住了她,道:“你放心,我不会叫人骂你,所有一切我替你受着。”
安歌一愣,旋即抬头,借着月色盯着他的眸子,道:“你替我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