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背后低声说道。
伯嬴一顿,徐徐转过身去,见徐安正自顾自仰头饮酒。
他便问,“将军何意?”
徐安转头笑道,“你走吧。”
伯嬴怔然,“你肯放我走?”
徐安提着酒壶走来,“当年我放你一马,如今亦能放你一马。”
伯嬴望着徐安,“那你怎么办?”
徐安道,“我自率军去张掖。”
伯嬴百感交集,当年徐安放了他与姜姒,他说“徐将军今日含仁怀义,他日伯嬴必舍身图报”。
如今他又在绝境之中,大概没有什么舍身图报的机会了,这样想着,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朝徐安深深一拜。
***
天光大亮时,许鹤仪已命人押解着百官出了上林苑,浩浩荡荡地往未央宫走了。
但这光景再不似来时一般,天子龙辇关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重兵两旁压阵,百官亦在各自的车驾之中,一路上除了马蹄杂乱,车轮轱辘,没有什么别的动静。
猎猎作响的“庆”字旌旗与赤底黑龙旗倒似一个笑话。
姜姒的笼子早在启程前便换成了半人高的小笼,此刻与许鹤仪一同待在王青盖车之中。
笼子太小,她蜷着动不了身,便想起了当年甘泉宫刑罚室那架笼子也是这般大小。那时她成日成夜地被锁在里面,从此便怕黑怕鬼。
许鹤仪抚摸着她的乌鬓粉颈,温柔安抚道,“再忍耐些,进了宫便放你出来。”
姜姒没有回他的话。
他便笑问,“生气了?”
“权力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继续道,“原先你从不会对我生气,是做了公主之后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总结道,“所以女子最好不要有权力。”
姜姒依旧没有回他的话,他便没话找话,“大军已经启程,不日后就要到张掖了,不管是伯嬴死还是许之洐死,都好。自然,都死了便更好。”
姜姒心中悲不自胜。但若许鹤仪登基,那伯嬴输了会死,打了胜仗亦会死。他当年曾受许之洐的命潜至甘州刺杀许鹤仪,那时的许鹤仪还是东宫太子,多年旧怨了,许鹤仪又怎会留下伯嬴。
她问他,“大公子打算如何处置陛下?”
许鹤仪挑眉笑道,“我说过,天子有天子的死法。”
他不肯透露一点关于姜恒的消息,姜姒便愈发担心姜恒的生死。她一动,笼子便咣得一声响。“大公子,恒儿是我的胞弟,他到底怎样了?”
许鹤仪拍拍铁笼,“阿姒,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姜姒脸色苍白,是,即便知道了又能怎样,她自己都似小兽一般被困住,又能有什么作为。
那人又道,“我登基已是早晚的事,阿姒,你跟我进宫。”
那人继续笑道,“但我不会给你什么名分。”
气度高华的人却说着这世间最凉薄无情的话,“你腹中的孩子自然也不能留。”
姜姒怔然望他,“大公子便不顾及我的身子吗?”
他眉眼温润,“我有最好的医官,不会让你死,但也不需你为我诞下子嗣。”
他淡淡笑道,“姜家的血脉我不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