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没有回话,室内一时又静了下来。不多时听见脚步声走近,木纱门外响起了家仆的声音,“朝华公主来了,先生见是不见?”
许鹤仪睁眸笑道,“那便请君入瓮罢。”
姜姒心中惴惴,请君入瓮这四字一出,她便知姜芙今日处境必是十分艰险。
他起身见她神色有异,便似笑非笑,“阿姒,去里面。不要说话,也不要出来。”
他那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惯是令人窒息,尤其那张脸因常年贴着人皮面具,使他看起来愈发阴鸷诡诈。
茶室之内仍有一道木纱门,姜姒不曾犹疑,依言起身推开木纱门去了内室。
内室不大,大约是他独自休息的地方,只一张卧榻,榻上置着锦衾。
大约是不曾燃灯的缘故,自内室透过木纱门看茶室便尤为清晰。
很快便听得家仆带人穿过院落走来,环佩叮咚之音不绝于耳,接着姜芙进了茶室,见许鹤仪正在案前立着,她眼里噙着泪哭道,“贺先生在身边多年,阿芙眼拙愚钝,竟不知道贺先生便是我的夫君!陛下......你是盈儿的父亲,怎么忍心瞒我多年......”
许鹤仪面色微微一动。
盈儿是他的独子,他对盈儿的母亲总会有一丝动容罢。
姜芙声泪俱下地扑进他的怀里,唤道,“夫君!你瞒得阿芙好苦啊!”
许鹤仪没有动。
姜芙兀自在他怀里哭着,低声道,“若我知道贺先生便是大公子,你何必筹谋这么多年?”
许鹤仪垂眸注视着她,“若你早些知道,你会做些什么?”
姜芙抬起头来,髻上金凤步摇轻颤,声音却坚定不移,“阿芙若早知道夫君要谋事,必为夫君肝脑涂地。”
许鹤仪道,“你已是庆朝公主,竟愿为我肝脑涂地?”
姜芙泪眼婆娑,苦笑不已,“夫君有什么不信的,夫君在庆国多年,怎会不知阿芙的处境。阿芙不过是个堂姊,不受人待见,除了一座公主府,什么都没有。阿芙要这样的公主有什么用?夫君是我至亲的人,是盈儿的父亲,盈儿不在了,但我看见夫君便似看见了盈儿,我为何不帮夫君?”
姜姒在木纱门后轻叹,姜芙这个人永远贪名图利,永远唯利是趋。
许鹤仪点头,单手抚摸她的脸颊,“阿芙,现在倒也不晚。”
姜芙追问,“夫君要我做什么?刀山火海,我都为夫君去趟。”
许鹤仪双手捧起她的脸来,那张脸确是倾国美色,他温柔命道,“去开宫门。”
姜芙一笑,“开宫门有何难呀!”
姜姒心中悲凉,她原以为姜芙是爱庆朝的。从建始十一年在张掖始她便为白蛇教效命,宣德元年为庆国亦是不惜与宴清清毒杀许之洐。
她记得姜芙曾说,“你眼里只有儿女私情,可与国家大义比起来,儿女私情算什么?”
庆朝大疫,国将不国,她却要为许鹤仪大开宫门。
这便是她的“国家大义”吗?
许鹤仪亦是笑道,“阿芙......”
他话未说完,只觉得一把利刃往他腰间猛刺进来。他遽然一惊,霍地把姜芙掀甩到地上,垂眸按住伤处,那里已开始冒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