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想,你和伯嬴还有两个孩子,一个翁主,一个公侯。”他的手覆至她胸前,好似在征询她的意见一般,“不如把伯婵送去营中为女支,伯启便送去做个童娈,供人狎玩,也能给他留个后......”
姜姒头皮发麻,她抓住许鹤仪那不安分的手,“我为大公子效命多年,竟是这样的结局吗?”
“你可知我有多恨伯嬴?”他笑道,“建始十一年那一剑,险些使我丧命。后来在平阳宫外,他竟敢持剑刺破我的袍子,还说,‘我连乾朝永宁帝都敢杀,你算什么?’”
“他说他不懂人情世故,只会杀人。”许鹤仪嗤笑道,“殊不知世事洞明皆学问,不懂人情练达,只会祸及子孙罢了。”(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出自清代曹雪芹《红楼梦·第五回》的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饮仙醪曲演红楼梦)
姜姒无言。
长安城的百姓还余下几人呀,她不知道。马蹄践踏在朱雀大道上,溅起来的俱是人血。
她问,“大公子当年也是这般屠城吗?”
他志在必得,没什么好伪装的,便笑言,“是啊,阿姒。”
姜姒笑了一声,许之洐没有骗她,那么便是姜芙说了谎。
她却因为这个谎言毁掉了一个帝王应有的体面。
听许鹤仪又道,“我一直在等你杀他,你可真是没用,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不动手。”
姜姒不言,是因与许鹤仪没什么好说的。
若早知道贺慕云便是永宁帝,不需等她动手,江伯礼便会先一步要了许鹤仪的命。可恨贺慕云在她身边多日,她竟然不曾将他认出。
“你是位比诸侯王的公主,你瞧,姜恒待你多好。”许鹤仪挑眉又问,“那你猜,他可愿为你这个姐姐开城投降?”
姜姒脊骨生寒,未央宫撑不了多久。若是许鹤仪又要以她为人质要挟姜恒开宫门,姜恒必输无疑。而庆朝必将加速败亡,毫无悬念。
她要拖延时间,要等到四大诸侯国和那八九十郡国出兵。不管来不来得及,总要想办法力挽这将倾的大厦。
这万里疆土,不该在许鹤仪手上。
她笑了一声,“大公子,你永远比不过许之洐。”
许鹤仪亦是笑道,“我何处比他差?”
姜姒便道,“他向来光明正大。”
许鹤仪一顿,勒马停在未央宫外。此时徐安的人马正在攻城,城楼上的虎贲军已是一副颓败之相。
姜姒道,“他有民心,我敬重他。”
许鹤仪凝眉,“他那样待你,你居然敬重他?你糊涂了。”
姜姒余光向后瞟了一眼,“大公子这辈子,可曾正大光明过一次?”
许鹤仪的脸色冷了下来。
他从未正大光明过。
他十五岁领兵屠城,将这个孤女悉心培养成许之洐喜欢的模样,死死将他俩按进这要命的漩涡。
二十六岁利用顾念念腹中死胎换回了储君之位,继而将许之洐牵制在张掖,他在长安登基即位。
二十九岁北巡燕国,先赐毒酒,后设巫蛊,招招皆要许之洐死。隆冬国破,他持刀挟持姜姒换得余生自由。
三十岁易容,换了姓氏也换了脸,以帝师的身份蛰伏在姜恒身边,伺机而动。
三十六岁又屠城,而庆朝毫无招架之力。
他从未有一次是正大光明的。
听姜姒曼声问道,“大公子已是必赢之局,为何不正大光明地谋权?手段卑劣,终究难看。”
那人心中不适,因而道,“那我便正大光明一回,让你亲眼看着,不出两日,宫门必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