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重新生起了火,渐渐热了起来,夏侯起倒也是个识趣的人,说了一声,“主公歇着,末将去外面打只野兔子吃。”
人便也出去了,好久不见回来。
山洞里虽然只余下姜姒与许之洐,但两个人却没什么话可说。
许之洐原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一向都是别人禀什么,他才回几句。姜姒也素来话少,有合适的人她才愿意多说,没有合适的人,便不怎么说。
因而山洞之内静得令人心慌,好像总得说点儿什么才能使人踏实。
那人拿着柴枝随意拨弄着火堆,小半日过去,才开口道,“你饿不饿?”
姜姒此时已平静了下来,便也平和回道,“不饿。”
他又问,“你冷不冷?”
姜姒简单回道,“不冷。”
他又问,“伤口还疼吗?”
姜姒都不想回答他这些愚蠢的问题,但出于礼貌还是回了一句,“不疼。”
那人又问,“你的生辰是哪一日,我好似从未见你过生辰。”
姜姒微微笑起,“与伯嬴是同一日。”
那人一怔,好一会儿才道,“竟这般巧。”
姜姒有心终结与他的谈话,便专挑惹他不悦的话来讲,“是呀,伯嬴与我一同定下的日子,我们说好了每年都要一起吃长寿面。”
许之洐心里一滞,怔然望着她,“你和伯嬴在一起的时候,很欢喜吧?”
姜姒道,“十分欢喜。”
他记得五月的时候,他在未央宫高台之上为她挂满了好看的花灯,引得无数粉黛宫婢争相观看,那时她也是欢喜的。
他不死心,又问,“你们在一起的时候,都做些什么呢?”
他知道她和裴成君在一起的时候会骑马投壶博戏,也知道她和贺慕云在一起的时候会学习乐理击奏编钟,但他不知道她与伯嬴在一起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他若知道了,也许可以学着像裴成君与伯嬴一样,做些令她欢喜的事。
别人能做到的,他定然也能做到。
但姜姒笑道,“做所有能做的。”
那人便问不下去了,他记得被囚在甘泉宫的时候问起姜姒,“他可见过你腰间的朱雀印?”
她那时宛然一笑,“见过,早在禁卫营便见过了。”
她还说,“从没有人像伯嬴那样温柔待我,我第一次知道,原来那并不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
许之洐曾心如刀割,如今亦是心如刀割。她说“做所有能做的”,定然是包括了所有她能做的。
他心里堵得难受,好一会儿才道,“阿姒,我的手很疼,你为我换一次药罢。”
姜姒犹豫片刻,但想到他手上的伤毕竟是自己亲手所致,如今亦是依靠他的照拂才能在夏侯起刀下求生,因而也没有拒绝。
他身上便有药。
他托着自己受伤的左手,看着她动手拆下了一层层的白帛,白帛上还有血渍。她的动作并不轻柔,远远比不上林向沂,甚至因为过于不轻柔使他比方才还要疼上几分。
但她肯为他换药,他心里已经很欢喜,因而这疼痛便也算不上什么。
就像为了得到她的“亲吻”,宁肯自己就那么死在未央宫的密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