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起了身,皆是含笑望着小小的侯爷。当今天子尚未大婚,眼下宫里只有裴昭时一个小孩儿,又长相俊美,乖巧可爱,很难不受人喜欢,连带着平阳宫的气氛也轻快许多。
姜姒牵裴昭时到了绣榻落座,一素屏之隔,那侧便是许之洐。
那人果然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宋瑶和楚玉忙去端了几样点心来,像是蜜渍桃脯、胡桃酥、松子百合酥、火茸酥饼、吉祥果,还端来了酸马奶,一一摆在案上,笑道,“小侯爷请用点心,喝酸马奶。”
裴昭时笑道,“多谢两位姑姑。”
宋瑶与楚玉欢欢喜喜地相视一笑,端着托盘退到了一旁候着。
裴昭时虽多日不见母亲,此时却也安安静静地跪坐着,并不伸手去取点心。
姜姒犹记得从前燕王宫家宴,裴昭时想吃食案上的胡桃酥和奶豆腐,那时候许之洐却道,“小孩子怎能吃这些东西,只知道满足口腹之欲,以后又能有什么出息?”
那时候许怀信也嚷着要吃,伸手便拿了两块往嘴里塞去,许之洐却只是低声道,“仔细噎着。”
那一日是伏良人给了裴昭时胡桃酥,她记得那时候的伏良人十分年轻,她端起盘子冲裴昭时招手,笑着说,“昭时想吃胡桃酥对不对,来,伏嬢嬢喂你。”
从那时起,若非身在洼地,她便常备着胡桃酥。也是从那时起,裴昭时不会再主动去吃案上的食物。
姜姒爱怜地望着裴昭时,捏起一块胡桃酥给他,温蔼道,“昭时,吃罢。”
裴昭时便笑眯眯地接过,吃了几口,说道,“母亲,从前伏嬢嬢给过昭时胡桃酥。”
这么小的孩子,他竟也都记得。
姜姒眸中泛酸,那么好的付姐姐,城破前,她竟连一句话都不曾告诫。那么好的伏姐姐,她在九泉之下,不知会不会怪罪如今这个凉薄无情的姜姒。
又听裴昭时道,“母亲,伏嬢嬢如今可还在宫里?从前我每回入宫,伏嬢嬢都会带我去九华殿玩,伏嬢嬢给我大环刀,还给我吃螃蟹......母亲,昭时很想伏嬢嬢。”
姜姒险些垂下泪来,如今改朝换代,从前的宣德皇帝如今换了昭武皇帝,从前的陛下也换了如今的舅舅。未央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裴昭时心里大概是清楚的。只是他或许想不到,宣德一朝的结局是那么惨烈。
也想不到,那个年轻和善的伏嬢嬢亦是死得那么惨烈。
在他幼小的心里,任他朝代更迭,那么好的伏嬢嬢一定也像母亲一样活在未央宫里罢?
姜姒轻轻抚摸着他圆滚滚的小脑袋,温声道,“昭时知道,伏嬢嬢是燕国人,她已与她的父亲母亲一同回燕国了......”
她说着话垂下泪来,慌忙别开脸拭去。
“母亲。”
裴昭时轻声劝慰道,“燕国是好地方,伏嬢嬢回到燕国会欢喜的。”
姜姒含笑点头,“是,她会欢喜的。”
裴昭时见母亲提起伏嬢嬢伤心,便赶紧说起别的,“母亲可还记得,昭时曾与母亲说过,我与伯父有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