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宽心,陛下待阿姒好,阿姒怎会不知足。”
姜姒笑笑,抬眸正视着顾太后,“母后从阿姒眼里看不出爱,只是因为阿姒经得事太多,有些累了。”
顾太后神色肃然,良久方叹,“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我知道是你下的毒。”她握住姜姒的双手,“阿洐多疑,若不是你,无人能近得了他的身,他信你。”
“人非圣贤啊!”顾太后继而又是一声叹,“阿姒,答应母后,不要再伤害他。”
姜姒点头应是,“阿姒不会伤害陛下,母后宽心。”
顾太后却举起了姜姒的右手,直直地朝天举着,“我要你发毒誓。”
姜姒怔然,顾太后历经四朝,权谋胆识不让须眉,此时护子心切,又岂会轻易相信她的只言片语。
她想起来在匈奴边境的那片大草原,那个四面边声连角起的清晨,她抱着裴成君逐渐凉透的身子,狠狠诅咒他,“许之洐,我诅咒你不得善终,短折而死!”
这世上究竟有没有因果?
若有因果,许之洐为何尚未短折而死。
若没有因果,那她又何必惧怕起誓。
姜姒没有迟疑,她直视着顾太后,“神明在上,姜姒起誓,若敢伤陛下分毫,便叫姜姒不得善终,短折而死。”
起誓有什么难,她是活够了,她巴不得自己早些死去。
早些死去,总比“无远弗届,都叫你不得其死”好。
顾太后这才轻舒一口气,“你不要怪母后,我亏欠阿洐,总想着好好弥补他,好好爱护他,可我又能陪他几年。他离不开你,将来,还是你陪他最久,为人母亲,我不得不这么做。”
姜姒温顺点头,“母后,阿姒都明白。”
这一日的闲谈也就这么过去了,姜姒困在桂宫,不知外面的情形如何。
不知道许之洐的身子如何,也不知道江伯礼的人有没有做好攻城的准备。
她跟着顾太后来了桂宫,姜芙必能很快知道。许之洐先攻城几日警觉了,姜芙必会与江伯礼的人取得联络,再采取旁的对策。
再怎么说,许之洐此番是伤了根本,不可能似从前一样率军出征了。若是庆国军队攻城,他便是出逃也难了。
姜姒唯有担心伯嬴,上回雪夜一别,听他提起过要策反禁卫军。乾朝禁卫军是天子手足,国之爪牙,策反绝非易事。
若是被有心人泄露,只怕有性命之忧。
她心里是不安宁的,却又极力使自己看起来神色如常。
顾太后总去甘泉宫陪伴宣德帝,但会留下昭君嬷嬷监视她。她被隔绝在桂宫之中,与外界无一丝联系。
她不急,她做完自己该做的事,其余的便听天由命。
这宫里每一个人都好像还似寻常一样循规蹈矩,但这未央宫必定已是暗流涌动。
但这一日从夜半开始,这安稳了不过一年整的未央宫火光四起,姜姒身居桂宫之中,依然被那惊天动地的攻城之声惊醒。
桂宫杂乱的脚步声四起,宫人侍婢慌乱奔逃,“攻城了!快跑!”
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