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从小不曾得到父亲母亲的爱,也没有兄弟手足的爱,因而便越发想要几个孩子陪伴罢?
他总说没有人爱他,但他的孩子会永远爱他。
想必这便是他喜欢孩子的缘故罢。
沈襄浓欣慰得望着他们父子二人笑,转头对姜姒似是闲话家常,“妹妹回来了,陛下也就宽心了。”
姜姒笑笑,没有说话。
沈襄浓轻轻拍拍她的手,“从前在东宫做下的错事,后来想想,十分后悔,一直是心里的一根刺。老早就想和你好好说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只盼着妹妹不要怪罪。”
从前在东宫,沈襄浓不得许鹤仪宠爱,凡事便跟着顾念念。有一回,她得了顾念念的授意,将她叫去自己的寝殿,要两个婆子强行验身。
也正是那一次,虽被许之洐讥讽是个“老姑娘”,沈襄浓却芳心暗许,这一等便等了他多年。
到底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过而能改,必也是善莫大焉。
而当到了庆国大军攻城那日,谁对谁错,又能怎样呢?
姜姒笑着摇头,“襄夫人,阿姒不曾责怪。”
沈襄浓笑叹一声,握住她的手,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也许在沈襄浓看来,她已在这未央宫蹉跎了四年,未来的路漫漫不见尽头,深宫寂寞,她是想要与伏良人和姜姒相互陪伴,一起扶持着走下去的。
姜姒心里郁郁难过,她只想要许之洐死,却没有去细细地想,若许之洐死了,他的皇后、夫人、孩子又该怎么办。
她想到永宁帝许鹤仪,他带着亲兵逃离了长安,将他的儿女、皇后、容华、美人全都留在了未央宫。
许鹤仪的儿子许盈死了,许鹤仪的皇后顾念念死了,许鹤仪的容华与美人虽在北宫关押了数月,如今也俱成了宣德帝的宫妃。
唯有不会说话的玉诀公主,送到了代国由代王许平雁抚养,算是有了善终。
永宁一朝的覆灭好似就在昨日,这长安又将要迎来宣德一朝的终结。
到了那时,许之洐的母亲、子嗣、皇后、夫人,又该怎么办呢?
姜姒垂眉静坐一旁,很快裴昭时便来了。小小的人儿锦帽貂裘,鼻尖虽冻得发红,但往那里一站,倒别有一番气度。
永宁二年,她与裴成君逃亡匈奴,裴成君曾仔细给她掖紧毡毯,“我们先去叔叔家落脚,在城中购置一座宅子。若你不愿住宅子,我们便去草原深处与牧民一起,住在穹庐之中,养上些许牛羊,再养几只猎犬。”
那时的姜姒眼里闪着光,她想,她会有许多孩子,他们健壮得似一个个小牛犊,蹦蹦跳跳地跟在他们的父亲身后,牵黄擎苍,骑马挽弓射天狼。
如今锦帽貂裘的裴昭时,便是她与裴成君想象中的那般样子罢。
眼前的裴昭时,他在裴府中便是被他的祖父祖母养成了裴成君一样的人。
有着裴成君的气度,有着裴成君的修养。
他身上是有一丝裴成君的血的,那时姜姒俯身用力地吻住裴成君,他口中汩汩而出的血便入了她的喉咙,流进她的五脏六腑之中。
因而,裴昭时身上是有裴成君的一丝血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