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心中一空。
她只听说过许之洐曾给伯嬴赐婚,那女子名叫郑淑宁,成亲前一夜在母家暴毙。长安姓郑的官宦之家不过一两户,眼前的少女自称为郑淑妧,也许便是郑淑宁的胞妹。
想来,是许之洐又给伯嬴赐婚了。
姜姒垂眸,手中端着的热汤面便觉出烫手来。
郑淑妧便问,“你怎么不说话?”
姜姒低声道,“我只是在郎中令跟前侍奉。”
郑淑妧便上下打量她,“我说郎中令为何从不去看我,原来身边有人。若不是今日我随父亲进宫,只怕还不知道有你这么个人呢!”
姜姒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郑淑妧。
她说起话来娇憨不已,不会思前想后,必是在家里十分受宠,又没吃过什么苦头的缘故。
郑淑妧见她颈上戴着东西,却又用布裹着。她没有见过,便好奇问道,“你戴着什么?”
姜姒低下头。
她不回答,郑淑妧索性走上前来便往她项圈上探去,姜姒忙后退几步,“我颈上有伤。”
郑淑妧也不再同她计较,打开食盒,得意洋洋地一一展示,“你不必做这什么长寿面,清汤寡水的,有什么好吃,又上不得台面。你瞧,我亲手做的鹿茸羹汤、花炊鹌子、鸳鸯烧鹅、姜醋生螺,莲藕肉饭。”
“膳后还有缠松子、玫瑰糕、雕花金橘可以吃,不比你做的面好多了?”
姜姒自惭形秽,她手中的面如此一比实在寒碜。
她怕被伯嬴瞧见,便生了退却之意,“是,郎中令快回营了。您在这里稍等,我便不打扰了。”
郑淑妧翘起下巴道,“去吧。”
末了又叮嘱一句,“最好晚些回来,我与郎中令进完饭,还有许多话要讲。”
姜姒笑笑,退了出去。
端着长寿面去了最北处的营房后,那里不必被巡逻回来的禁卫军撞见,也不必听到伯嬴与郑淑妧之间的对话。
好在有石阶亦有屋檐,倒也是一个暂时的落脚之处。
手中的长寿面早就凉了,面把汤汁吸完,已然成了一大坨面疙瘩。她心里空荡荡的,她想着,即便是已经将她赐给了伯嬴,但许之洐依然要操控他们的命运。
他岂会让她好过。
她好过了,他便不好过。
他无非是想要告诉她,即便是伯赢,也要娶官家贵女作配,而她这样人,不配。
他只想使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天色渐暗,遥遥听着禁卫军已经回营,她坐在此处倒是十分安宁。
石阶上渐渐不那么凉了,姜姒慢慢便也想开了。
待华灯初上,伯嬴已匆匆寻来,“姑娘。”
他必是寻了她许久,因为他气喘吁吁,额际还微微冒着汗。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问,也什么都不说。只是将长寿面放在了石阶一旁,站起身含笑脉脉地望着他。
但他看见她捧着长寿面坐在这里时,便什么都明白了。
伯嬴疾走几步上前来,“你见过郑家小姐了。”
姜姒垂眸,“见过了,她很好。”
郑淑妧看着娇憨活泼,没有什么心机,伯嬴与她婚后相处,必不会觉得无聊乏味。
伯嬴便不知再该怎么接话,静默了好一会儿方道,“陛下赐婚,我不会娶的。”
天子恩赐,违逆便是死罪。
从前伯嬴惹怒了许之洐,何时又有过什么好果子。
何况,许之洐将她赐给了伯嬴,不过是以奴隶的身份。伯嬴虽从未以主人的身份压制她,反而待她极好,但他除了说过“不会丢下你”,亦从未说过什么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