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洗完所有衣物,已是亥时了,崔瑾瑜照旧哄着姜姒入睡。
这接连两日状况频出,人早就乏到极限了,因而也并没有说什么话,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夜,姜姒睡得太沉了。
她最后悔的事情,便是这一夜睡得太沉。
她只记得夜里靠在崔瑾瑜臂弯里入睡,崔瑾瑜照旧轻轻抚拍她,不叫她有一丝害怕。
但当次日她被一片哗然声吵醒的时候,她的身边空空如也。
外头的宫人婢子惊叫道,“啊!死人了!死人了!”
姜姒心里发慌,她下意识叫道,“瑾瑜!”
无人应答。
姜姒忙起了身跑出厢房,拨开人群,见崔瑾瑜浮在浣衣池中已经泡得发白。
姜姒脑中轰然一响,脸色煞白,失声叫道,“瑾瑜!”
她跳下浣衣池中去打捞崔瑾瑜的尸身。
昨日还活生生的崔瑾瑜,昨日还为她与杨柳儿扭打的崔瑾瑜,昨日还立在尹不违房中散发着光芒的崔瑾瑜,昨日还哄她入睡的崔瑾瑜,此刻已经死去多时了。
她这一段时日累得又黑又瘦,此时在池中却泡得又胀又白。
姜姒痛哭出声,“瑾瑜,你怎么会死!”
杨柳儿啧啧道,“节哀呀,不过是失足落了水罢了。”
椿娘亦是附和,“是呀,宫里死个人,多寻常的事呀!”
姜姒心里清楚,崔瑾瑜不可能失足而死。这浣衣池中的水只不过才将将没腰,想淹死都不是易事。崔瑾瑜素来不起夜,唯一的可能便是夜里被人按进池中闷死的。
她想起前日崔瑾瑜曾将杨柳儿按进池中险些将杨柳儿淹死,杨柳儿必是怀恨在心,昨日杨柳儿本要将崔瑾瑜推下水,却被发现因而又未得逞。继而发现永巷令竟公然袒护,杨柳儿必是急了,担心她们真受了永巷令庇护,便再不好下手,故出此下策,趁崔瑾瑜入睡下了手。
永巷出了人命,不是小事。
贾一莲蹙眉道,“晦气!赶紧拖走扔出去!”
姜姒抱着崔瑾瑜不肯松手,“贾大人,不要!我去求陛下把她送回老家安葬,不要扔她!”
杨柳儿柳眉倒竖,道,“陛下怎会见你一个贱婢!你们发什么呆,还不赶紧听永巷丞的话,拖出去扔进乱葬岗!”
姜姒抱紧了崔瑾瑜冰冷的尸身,她前些日子尚还对崔瑾瑜说,“我这辈子大概出不去永巷了,若我能出去,定好好报答你。”
那时崔瑾瑜笑叹一声,“人的命都是有定数的,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话,我会好好护着你......”
她抱着崔瑾瑜,朝那几个靠近要拿人的喝道,“走开!不要碰她!走开!”
她如今已不是宫妃,在这永巷中势单力孤,连唯一能护住她的崔瑾瑜也死了,其余人又岂会将她放在眼里。
贾一莲倒是好声劝道,“姜姑娘还是退到一边,以免这几个粗鲁的婆子动起手来,再误伤了您。”
姜姒眼睛哭得通红,她望着贾一莲摇头,“贾大人,求您高抬贵手,不要扔下她!”
姜姒几乎要投降了,为给崔瑾瑜一个好的归处,为使她免于被抛到乱葬岗中成为孤魂野鬼,她下了决心要去求许之洐,去向许之洐认错,哪怕再被他锁进笼子里,夜夜见到那些死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