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良人知道苏采女心里十分吃味,便又在这火上浇了一碗油,似笑非笑着,“岂止如此,听说陛下陪伴昭时公子入睡,这可是连太子殿下都没有过呢。”
苏采女果然脸色有异,顿了一会儿才道,“哦?竟有此事?”
伏良人又笑,“这种事岂能做得了假?”
沈襄浓因一直都在未央宫中,对燕国旧事不甚了解,原是不愿意参与其中。但方才苏采女句句针对,甚至对她腹中孩儿意有所指,此时便也笑了起来,“昭时公子虽是已故定国侯之子,但乖巧伶俐,谁见了不疼,陛下喜爱也是人之常情呀。”
苏采女心里怏怏不悦,这两个人话里话外都在捧着裴昭时,哪里还将她的怀信放在眼里。
昨日许之洐责骂许怀信是“竖子”,还警告许怀信再敢去朱雀殿便打断他的腿,她身为中宫皇后已是无地自容了。
不管怎么说,也真是奇事一桩,裴昭时再怎么好,又不是许之洐自己的孩子,怎么就能喜欢成那样。
再想到这几日许怀信与裴昭时之间屡生不快,许怀信曾哭着质疑他的父亲,“父皇为何偏袒外人!”
那时许之洐说,“昭时是你弟弟,你应当爱护他!”
许怀信便叫嚷着,“父皇骗人!他是裴家的人,不是怀信父亲的孩子,也不是怀信母亲的孩子,怎会是怀信的弟弟!他不是怀信的弟弟!”
苏采女心里咯噔一声,好似有什么天大的秘密就要冲破这重重迷雾,却又一时不敢确定。
忽地又忆起芫华来。
从前芫华为扳倒姜姒,倒是与她议过裴昭时的身世。
那时芫华问她,“你可还记得孟玉槿为什么会死?”
苏采女只道是,“当年风传昭时是定国侯的孩子,她想不开才死的。”
芫华冷笑一声,“姜姒永宁元年八月便有了身孕,我们都当她怀的是殿下的孩子,那为何永宁二年春日才放出风声说那是裴成君的孩子?”
苏采女心烦意闷,忽得心下一凛,芫华的话似雹子一样霍然齐齐地朝她砸来,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裴昭时竟是许之洐的孩子吗?
“皇后娘娘是殿下的亲表妹,当今太后是殿下生母,有一回姑侄二人闲话,皇后娘娘得知燕王殿下对女人有洁癖。你想想,一个有洁癖的人,怎会容许姜姒生下别人的孩子?”
后来在花菊宴饮上,芫华便说,“从前不怎么见殿下与昭时公子在一起,猛不丁这么一看,竟还有几分相像呢!”
那时伏良人的母亲竟也侧头与裴母窃语道,“奇怪,确实有几分像。”
若是芫华有心要生事,胡诌裴昭时的身世自然可以理解。但在外人眼里,二人竟也是相像,这便没了道理。
方才胸腔之中那一团迷雾忽地便似被一把利剑划破,一切清清楚楚地摆在了眼前。
苏采女豁然开朗,她从前竟然从未想过还有这么一出好戏。
若是如此,裴昭时岂能留下。
数日前许之洐便斥许怀信是“德不配位”,“怎么配做太子”,显然已有了废太子之心。若裴昭时只是个世子便罢,既是天子血脉,又处处比许怀信出色,那怎能再留下。
裴昭时必须死。